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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柯看了眼墙角的铜壶滴漏, 今日虽然是休沐,但是曹班需要参加城南的洛水雅集, 也不能太晚出门。
符柯轻手轻脚退出房间,轻轻给曹班掩上门,提醒外面的阿乔到时间叫醒曹班——
曹班上辈子家里蹲之前,也做过一段时间打工人,那会儿姐姐还整日浪在外面打比赛,公司由父母经营着,她作为研究员入职,因为有后台的关系,有一段时间,卯着劲儿卷,就是想证明自己。
但技术宅终归是技术宅, 让她钻研技术她可以不眠不休,但是让她卷人情世故, 她就头秃了。
比如,她最讨厌,下班时间的团建活动。
上辈子就是,这辈子更加。
和曹班一同通过考核,在朝廷任职的郎官,这次一共有七名,其中五名在尚书台任职,唯二的例外,一个是曹班,另一个则是老熟人,曹班曾经的同学——孔融。
和身处边缘部门的曹班不同,孔融被任命为太常属官,太常也是九卿之一,名义上是负责礼仪,但是因为所有博士的考核选拔归太常管,清流的摇篮——太学,也归太常管,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孔融现在就是参加选秀,一出道,转头就当了下届选秀的导师,“皇族”实锤了。
这次的雅集就是由太常大人亲自组织的“东汉朝廷新员工入职交流会”。
本来以曹班的性格,这样的聚会她是能避就避的,但问题是,如今的太常大人也是她的老熟人,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
一想到和姐姐不能相见,有这家伙放跑羌胡的一部分原因在,曹班就将手里的麦饼咬得咔嚓响。
然而张奂并不知道这一层关系,他是在边疆一路杀上来的儒将,本人性格还是非常直爽的,始终记得曹氏双生子给自己两个儿子“劝学”的恩情,因此上任后,得知新一批郎官里有曹班,便亲自书信一封,邀请她参加雅集。
新任郎官们按照某种默契,自觉排位而坐,曹班当然坐在了最后,孔融和第二位谦让两回合,坐在了第一位,紧挨着张奂。
雅集由主人宣布开始,张奂一番发言后,有人立刻提议,让新任郎官们作赋。
经过马氏门下的两年,曹班长进最大的就是诗赋了,这种场合也不是没见过,当然不在怕的。
不过这次并没有给到她“表现”的机会,郎官作赋才能得到发言机会,只有前三名席位的郎官被叫起来作了赋,顺带自我介绍,也就是说,包括曹班在内的后四位,是不配有名字的“其他优秀年轻人”。
令人犯倦的仪式性流程结束,终于进入了自由交流环节,所有人都放松下来,连首座的张奂也有些微醺。
不少人离席去到上位,和太常大人还有孔融攀谈,偶有挤不进攀谈圈的人来找曹班,问她现今官职,得知曹班在东观校书后,就会夸奖一番曹班年少有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当然,被围在人群中间的老同学孔融从头到尾都没有给曹班一个眼神。
曹班乐得轻松,默默找了个无人的角落,一边啃着麦饼,一边四处打量。
初夏的天气很好,阳光温和,草木丰茂,听说这处庭院是张奂的私宅,曹班想到当年在洛阳那处荒凉凄索的院子,不由有些感叹。
“时移事迁啊——”
“物是人非啊——”一个声音同时在曹班耳边响起。
曹班转头,是一位看起来比她还年轻的小郎君,大约是在座某位的亲属。
小郎君生得明眸皓齿,见曹班看过来,主动与她攀谈道:“我见郎君似乎很喜欢吃那麦饼?”
说完指指不远处,曹班席案上的空盘子。
确实,在场诸君,只有曹班案上的盘子空了,大部分人似乎都一口未动呢。
曹班回头笑道:“谈不上喜欢,只是有些怀念罢了。”
小郎君歪头:“何解?”
曹班目光看向远处:“家中久不见这样的吃食了,可如今还有许多人,吃上一口麦饼都是莫大的奢望,我心怀愧疚,只能将自己盘中麦饼吃完,好好记住这样的味道。”
小郎君还没说什么,身后却突然有一个声音道:“嗤,吃不起就是吃不起,腹中饥饿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何必逞这一番口舌。”
两人回头,见说话的也是一位郎官,方才就坐在曹班席位旁。
小郎君状似疑惑,反驳那人道:“可我看他的穿着,不像是家中吃不上麦饼的。”
那人被比自己年龄小的驳斥了,似乎觉得有些下了面子,不由拔高了音量:“谁知他家中是不是就这一件衣裳能拿得出手呢?”
说完他也没伸手,抬抬下巴道:“喏,你看边缘的颜色,这都洗了多少次了?”
似乎是这边的声音太大,引起了前面的注意,那边原本有些乱哄哄地辩经声突然停了下来,只听张奂带着酒气大喊:“曹班!曹君实!躲哪里做什么?过来!”
语气虽凶,但是谁都能从中听出来这语意中的亲近。
方才在背后说曹班的郎官立刻变了脸色,而旁边的小郎君似乎听到了什么惊人的消息,睁大眼睛立刻看向曹班。
院中一时无比安静,曹班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款步上前,恭敬地向张奂执下属礼节。
张奂完整地受了礼,随后一拍曹班的背,大笑道:“你小子。”
曹班被这重重一掌拍得肺疼,只得道:“太常大人。”
原本安静的氛围又活络起来,有官员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