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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中,一直紧紧绷起的弦像是被两只手左右拉开,一寸寸绷紧,绷紧。

  直到那放肆冷血的笑声加了一把力……

  弦瞬间绷断。

  鱼青简这数百年赎罪的时间并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如今那破碎的记忆汹涌着泛上来。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年少的身躯像是弯到极致的弓,孤身一人跪坐在大雨滂沱中,近乎麻木地捡起地上的东西,一点点送入口中。

  轰隆隆——

  终于落雨了。

  鱼籍浑身湿透,仰着头注视着头顶的雷鸣伴随着大雨砸落,无数雨滴落在他的眼瞳上,他却像是木头似的,眼睛眨也不会眨了。

  电闪雷鸣中,鱼青简七窍流血,踉跄着一头栽在泥坑中。

  他眼瞳还在睁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泪,在轰鸣的雷声里隐约听到半大的少年在呢喃自语。

  没人听到他在说话什么。

  记忆的最后,做了恶事的魂魄如他所愿化为厉鬼冲进那华丽的府邸,用他所认知的最可怕的刑罚将罪魁祸首开膛破肚,吞入腹中。

  鱼青简记起来了。

  那时的“恶鬼”还未死透,奄奄一息的最后还在朝着前方伸出手,呕着血道。

  “崇君……救我……”

  刚化为厉鬼的小鱼籍并不知道“崇君”是谁,但下意识感觉到了威胁,猛地松开手,利爪扣住男人的脖颈往后拖。

  ……像是只要将捕到的猎物拖回窝里吃的小兽。

  厉鬼的视线全是红色的,隐约可见一个身着红衣的男人从雨中而来,长发长袍,面纱遮掩住半张脸,只能隐约瞧见下巴,只凭感觉也能瞧出此人的相貌必定漂亮如仙人。

  只是这仙气缥缈的人浑身上下是一种……鱼籍根本没见过的气质。

  他不懂,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危险。

  鱼籍满脸满身是血,警惕地望着他,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崇君垂眼注视着四周的惨状,眉头轻轻一皱。

  他身后跟着个少年,看到满身是血的鱼籍,仰起头问:“厉鬼杀人,你不超度他吗?”

  崇君没应声。

  鱼籍耳畔嗡鸣,隐约听到“超度”二字,死瞳一缩,猛地朝着面前的人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一道流光转瞬而来,带着一股森森寒意。

  鱼籍还没扑上来,便被那股杀意的箭直接震得僵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箭朝他眉心而来。

  就在箭直接将他的身体穿透的刹那,眼前的红衣男人往前半步,一只手将鱼籍拦腰孱弱轻飘飘的鬼躯抱在怀中。

  鱼籍倏地一愣。

  度上衡并不嫌弃鱼籍身上的脏污,将人轻柔抱在怀中,漂亮的眉眼罕见的冷淡,另一只手转瞬召出山鬼。

  并非玉尺,是剑的模样。

  封讳眉梢一扬。

  这人生气了?

  倒是罕见。

  度上衡神色宁静,握着山鬼往前轻飘飘一挥,只是一道剑光转瞬将那道箭直直劈碎成齑粉。

  这还没完,剩余的剑意带着千钧雷霆之力,轰然将已无人的剑秋关城门直直劈开,地面甚至留下一道天堑似的裂缝,轰然朝着城外口的人而去。

  砰的一声。

  射箭的修士转瞬被剑意横扫出去,身躯深陷地面数丈,那可怕的压迫感直接将他逼出一口血,染红身上乌玉楼纹样的衣袍。

  封讳讶然看去。

  他跟随着度上衡超度过不少杀人的恶鬼,这位心怀慈悲的崇君每次都是悲天悯人,哪怕厉鬼跪地求饶也不会有任何心软。

  如今怎么不看受害者,反而对厉鬼关心有加?

  鱼籍还小,连度上衡肩膀都不到,浑身戾气已缓缓消散,仰着头茫然望着他。

  度上衡将他放下,微微俯身轻轻抚摸鱼籍脸上的血。

  明明吃人的是鱼籍,度上衡反而温柔地道:“别怕。”

  鱼籍眼瞳悄无声息地睁大,感受着他温柔又有力的抚摸,看着那紧闭多时的城门终于打开,积压许久的泪水忽地汹涌而出。

  他说不出是委屈还是难过,心中那股支撑着复仇的恨意逐渐消失。

  度上衡轻轻竖起一根手指点了下眼睛,温柔又不容抗拒地道:“不许哭。”

  鱼籍泪水仍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流,身形也越来越矮。

  他止不住。

  度上衡无奈地笑了声,他似乎哄孩子哄习惯了,垂着头抚摸着鱼籍脸上的泪水,轻柔地掐了个决止住鱼籍的泪水。

  “乖孩子,你没多少修为,再哭下去就要魂飞魄散了。”

  鱼籍呜咽一声,但眼泪却掉不下来,只能通红着眼睛仰头看着他。

  等到戾气散去,鱼籍才发现眼前的人并非是红衣,而是一身白与金交叠的道袍,仙风道骨好似乘风而去的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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