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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头的黑衣人跨入大门,压低声音对跟上来的内应道:“事情都办妥了?”他身躯看起来魁梧高大,两眼精光闪烁,脚步沉稳有力,显然有着极为高明的武艺在身。

  “二爷放心,奴才在水井和饭食里都加了料,保准所有人都睡得死死的,打雷都不会醒。”内应机灵地迅速关上大门,亦步亦趋地跟在黑衣人首领身后。

  “老爷子怎么样了?现在在哪?快带爷去见他老人家。”黑衣人首领带着几分急切地问道。

  “回二爷的话,老爷子自从年前被秘密移送到这里,身子骨就一直不舒坦,底下的人虽然不敢苛待,但也说不上尽心……”眼见黑衣人首领脚步一顿,那内应连忙接着道,“奴才身份低微没法近身伺候,但是暗地里一直注意着,老爷子的膳食起居没人敢动手脚,请了几次大夫都说是郁结于心,不然药石罔治。”

  黑衣人首领双拳握得嘎嘎直响,恨声道:“老爷子英雄一世,谁知晚年英名尽丧,被一黄口小儿幽禁凌辱多年,如何能不抑郁难治?此次兄长亲自出手,定要让那黄口小儿有来无回,以泄老爷子心头之恨!”瞥了一眼内应,放缓了语气道,“此次若能顺利救出老爷子,你居功至伟,爷绝不会亏待于你,你在部落的亲人也能得到兄长的封赏重用,不枉费你这些年忍辱负重屈居杂役身份。”

  那内应连连应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语带殷勤地道:“能为部落出力是奴才的荣幸,奴才的阿爸当年就是老爷子的侍卫长,如今能为老爷子出力,奴才一家心甘情愿,哪里需要什么赏赐?”他的家族在部落的地位本就不低,只是阿爸早年战死沙场,留下孤儿寡母几人,这才不得不另辟蹊径以求出头立功,当初他奉命潜伏在行宫的时候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十年的杂役生活磨平了他的菱角和傲气,只剩下一股子为家人撑腰的执念支持着他,若是他失败了,家中的寡母弟妹又如何生活?

  黑衣人首领意外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放暖了语气道:“爷知道你的忠心,当年你阿爸为老爷子挡箭而死,如今你又为老爷子离家十年,屈身仆役,这份忠义爷都记着呢,放心!只要老爷子平安脱困,爷承诺齐默特氏一族将来必与部落共荣!”若非相信这一家子的忠义,兄长又岂会将如此重任相托?这小子既有心机本事,又能忍够狠,齐默特氏又是部落里是大族,此次回去必然会得到全力培养,将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他不介意扶上一把以待日后。

  那内应声音有点哽咽地道:“二爷言重了,这些都是奴才应该做的,老爷子这些年身子不太好,睡得也浅,二爷还是自个进去就好,这些兄弟们就留在外头,免得惊扰了老爷子。”

  黑衣人首领闻言连忙放轻了脚步声,对着身后跟着的人挥了挥手:“你们都留下,离得远一些警戒就好,不可发出声响惊吓老爷子。”

  黑衣人立刻抱拳行礼,分散退至数丈开外,整个行动过程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首领满意地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来到内应垂手侍立的一间屋子前,有些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这才抬起手放在门上,深深吸了口气,轻轻推开了眼前这扇仿佛重逾千斤的门扉。

  伴随着轻轻地吱呀声,朦胧的光影投入屋内,隐约能看见屋内的摆设,不过一床一桌两椅,寒酸得让他眼眶涩然,他的阿爸当年是何等的英雄了得,在草原上一呼百应,普通的金银珠玉都不放在眼里,毡帐内更是奢华无比,对比如今这番景象显得何等寒凉凄清。

  床上一团裹着被子的人影似乎听到了动静,微微动了动,黑衣人首领见状连忙走进屋里,轻轻关上房门,连呼吸都放得轻缓起来,慢慢地走到桌子旁便犹豫着停了下来,似乎不敢靠得太近免得惊吓到床上那人。

  即使如此,床上那人突然忽地一声坐了起来,突然看见近处的黑影,不由得惊叫一声,畏缩地抱着被子坐在床头,用苍老颤抖的声音道:“谁?……是谁在那里?”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忧惧。

  黑衣人身体似乎晃了晃,伸手扶住身边的桌子,沉默了好一会才慢慢地点燃了桌子上的烛火,橘黄色的暖光映照进他的双眼,带上了说不出的深沉阴霾,他慢慢地伸手拉下了面上的黑巾,露出一张粗犷豪气的面容,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沉默地看着床上的老人。

  老人突然停止了颤抖,放下了手中的薄被,抬起一张与黑衣人七层相似的面容,愣愣地与他对视着,良久,老人突然气息粗重起来,胸前剧烈起伏,他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人,试探着伸出手,不敢置信地唤道:“……罗布藏?是你吗?我的孩子?”

  黑衣人猛地双膝跪地,崩溃一般地呼唤了一声“阿爸”,手脚并用地爬到床榻前,紧紧地抓住老人的手,埋头痛哭起来,十年了,他失去了最疼爱自己的父亲,察哈尔部落在蒙古举步维艰,为了维持着部落的地位,为了把握好对清廷威慑与恭顺之间的度,兄长和自己不知费了多少心血,为了探听阿爸的动向,赔进去的探子,填进去的金银珠宝更是不计其数,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值了!

  老人看着眼前长相粗豪,身材高大却哭得像个孩子的男人,忍不住眼眶通红,颤抖的手抚上他的头,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喃喃地念叨着:“我的孩子,好孩子!阿爸在这呢!不哭,不哭了。”说着自己却流下泪来,带着纯粹的欢喜和欣慰,本以为此生只能在此默默无闻地老死,没想到孩子还惦记着自己,临死前还能再见孩子一面,便是他今生最快活的事情了。

  门内父子共聚天伦,其乐融融,门外却步步杀机,血流成河,那名内应咧着嘴露出嗜血的笑,面对眼前宛如地狱的场景大为满意,一个个黑衣人在无声无息间倒地,然后被黑暗中伸出的匕首割断喉咙,抽搐着失去生命,虽然黑衣人称得上训练有素,但是比起真正的杀手可就不够看了,不过几刻钟的时间,整个小院里再也没有黑衣人存在,连同尸体都一并被处理干净了。

  内应侧耳倾听了一下屋内的动静,面上诡异的笑容越发扩大,他身后再次涌现一批同样装扮的黑衣人,这些人无声地对着内应躬身行礼,然后站在死去的那批人同样的位置,甚至摆着同样的姿势,若非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味,仿佛之前杀戮的那一幕从未发生过一般。

  当这个小屋的门扉再次开启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罗布藏扶着老人慢慢地走了出来,当老人的脚步跨出门槛的一瞬间,身上的气质瞬间变了,从畏缩变得堂皇,从懦弱变得昂扬,那老迈的身躯似乎再次迸发了无穷的力量,从年逾古稀的老人蜕变成了当年叱咤草原的英雄。

  迎着第一缕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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