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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岸不动声色环顾屋内陈设,古朴自然,与想象中得权挥霍的宦官形象极不相符。
“外面都闹翻天了,林公公这儿还是这么安静,真是难能可贵。”沈清岸目光转了一圈,重新落在林鹿身上。
林鹿眉头一挑,就知道他是为荣阳侯府的事而来,语气古井无波:“原来二殿下是为这事。”
“二殿下有何高见?奴才洗耳恭听,只是……”林鹿话锋一转,又道:“奴才一会儿还有要事处理,二殿下无论想说什么都须得尽快言明。”
“哈哈,林公公说笑了,我在林公公面前怎敢谈甚么‘高见’呢!”沈清岸谦虚地一拱手,唇边笑意更深:“我确实有话要说,只是不知此处是否……?”
沈清岸眼光巧妙地往门外瞟了一下,意有所指。
林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不露形色地避左右而言他:“哦?那二殿下以为,陈凝珠这厮,是杀得、杀不得?”
“当然杀得。”沈清岸不假思索答道,“谋害皇子,又屡对林公公出言不逊,杀得,该杀。”
林鹿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只是荣阳侯府连同丫鬟、小厮、府卫在内,上下百余条人命……”
与沈清岸一照面,林鹿大抵能猜出他此行意图,不过是想与他示好、拉拢他站位罢了。
也是,沈清岸在一众皇子中排行第二,年龄阅历都是争储的优势,本应是除太子之外最受追捧的皇子,如今只因容貌有缺便被排挤在外,自然是不甘心的。
权宦是把双刃剑,用好了平步青云,用不好身败名裂。
林鹿故意用此案作饵,以试沈清岸对自己的态度——是无论对错一并曲意逢迎到底,还是只愿接受于己有利的益处、无视那些背负骂名的行为——看样子,沈清岸应是后者……
正当林鹿如此想着,沈清岸从容说完了后半句:“如有下次,林公公不必亲自背上血债,灭门而已,事后随便捏个什么罪名,都可达成。”
“公公本就立于风口浪尖之地,举措行事务要小心、再小心才好。”
林鹿微惊片刻,而后低低笑出了声。
他从榻上起身,与沈清岸正对而坐,“二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沈清岸见他似有松动,面上仍是恳切的笑:“真对不住,瞧我光顾着说话,都忘了公公久酣方醒、一直空着肚子了…京中近来新开一家食肆,不知公公可愿赏光,与清岸一道共进晚膳?”
林鹿收了笑,一言不发盯着眼前的男人。
乌发如墨一丝不茍地束在发顶,精致发冠与脸上银面同色相配,衣衫颜色、形制皆朴素低调、整洁得体,就连一双足靴也是干干净净,不染半分纤尘——整个人气质温润内敛,看上去人畜无害,端的是诚意十足。
屋内静默片刻,林鹿终于松口,轻叹道:“让秦惇带殿下到外面等。”
“好嘞。”沈清岸得了他首肯,笑眯眯冲林鹿一揖,施施然起身出了房门。
除沈行舟以外,沈家这些皇子在林鹿眼中其实没有分别,由谁来当下一任皇帝他更是不甚关心。
高爵厚禄?荣华富贵?
自阿娘死后,林鹿活在世上的目的便只剩下一个。
——不过以眼下情况来看,林鹿不得不承认,依附某位皇子确实是更佳的选择-
兴京,陶然轩。
二楼雅间内,三尺见方的竹桌旁一左一右坐了两名年轻公子。
桌上好酒好菜备得样样齐全,房间内不像悦宵楼那样熏香扰脑,取而代之的是清幽竹息,不仅盖不住饭菜香气,反而让人闻之心旷神怡,更能放松惬意地享受美食。
最后一道菜品端上桌,随着侍女出门的轻微响动,林鹿向后靠在椅背上。
“林公公快尝尝,这蒸鱼、炙肉,包括菌汤、时蔬,用的都是最顶尖的食材,烹菜的庖厨也都堪称国手……”沈清岸不无热情地一一介绍。
“明明新开不久,二殿下倒是对这里熟悉得很。”林鹿轻巧打断,并没有依沈清岸所言动筷的意思——尽管胃中确实空得厉害,桌上香味也一个劲儿往鼻腔里钻。
沈清岸弯唇笑笑,低声叨咕一句:“我就知道不说正事,你是不会安心吃饭的。”
“好吧,这里是我一个友人的地盘,”沈清岸面上依旧挂着写意的笑,伸手朝前后比划:“两侧包房是空的,以免隔墙有耳之忧。”
“说吧,到底什么事,”林鹿脸色有些许阴沉,强压着不耐的情绪,“再拖着就没意思了。”
沈清岸笑而不语,抬手绕至脑后,解下了银面具的系带。
“我欲推诚相与,不知林公公以为如何?”沈清岸将面具轻轻搁在桌上,缓缓抬眸,露出面具下的真实面容。
——外界所传非虚,二皇子右半张脸爬满殷红如血的狰狞胎记,面积之大几乎从额顶眉峰一路覆盖至腮边下颌,用“触目惊心”四字来形容绝不为过。
林鹿面色不改。
寻常人见后无外乎或惊恐或避嫌地挪开目光,而这些举动林鹿都没有,就只是目光沉沉地与沈清岸对视。
这令二皇子有些意外,心中微微一动。
“二殿下口中的‘诚’,可是指殿下胸怀夺嫡之心,想让奴才助殿下登上龙位?”林鹿的话说得直白,让沈清岸在答是答非之间一时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