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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错的是他自己。
总觉她孤弱,总觉她尚幼,总觉她只需安静坐在御座便可,总觉的自己可以帮她决定一切。即便是放了权,也不曾真正放开她的意识和思维。
苏彦低眸笑了笑,待她再来,定于她道歉反省。
他有一刻宽心,然眼神聚在手上镣铐的一刻,忽就是后背生寒。
何时开始戴的手铐?
是在除夕之夜他欲推她开始。
她——
苏彦惊起一阵心悸,比失去她的信任更让他痛彻心扉。
是、她在怕他!
然而让他害怕的事,还在接踵而来,他又想这日最后她突兀莫名的话。
她为何要问他,后不后悔?
她想要听一声不后悔?
她……
苏彦在黑夜中起身,冲出殿外,让被三千卫一把阻了回来。
“去告诉陛下,我要见她。”
“和她说,我不后悔,从来没有后悔过!”
“去啊!”
“宫门下钥了,那去找夷安长公主,去找齐若明,让他们告诉她,我不会后悔……”
受过特训,唯女帝是从的三千卫,半点没有理会他。
苏彦退回屋中,寻找东西欲要扯断链子,总也是枉然。初被关押时,早就寻过了,所有锋利的东西,半点皆无。
挣扎半宿,他失力颓然跌在地上,忽觉指尖黏腻,有淡淡的血腥气弥散,抬手发觉手指沾着血。
他没有受伤。
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只起身捧来烛盏,一路寻找。
半路斑斑血迹。
是她走过的去时路。
日升月落,月出日下。
江见月走后第一日,他还在想法挣脱脚铐,折腾翌日足腕皮肉皆破,无济于事。
江见月走后第三日,他稍稍平复了心境。
未央宫中有最好的医者,上回她也见红熬了过来,这会来时她精神很好,前头也说胎相稳固……
他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
江见月走后第六日,他寻了些事做。
孩子还有近两月出生,未听说起名字,他让人送了些书过来,为孩子取名。
江见月走后第十日,他取好名字,男女各取了一个。
他想,若是男孩,就他们两个保护她一人;若是女孩,就他一人保护她们两个。
江见月走后半个月,苏彦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心跳愈快,心脏一阵阵疼,手足打颤,提不上力。
她该三五日来一回的。
已经好多个三五日了。
亦是这日午后,夷安来了。
七月初,依旧炎热无比。
然从来镇定从容的长公主,手和口都在抖。
“薛廷尉还未到吗?”她一边问话,一边抽刀劈铁链。
奈何混着精钢坞的链子,根本无法砍断。
“是不是她出事了?”苏彦望着一刀刀砍辟铁链的人,“她怎么了?”
“半月前,陛下突发旧疾,前日晌午胎动早产,眼下还未生下,快不行了。她召了记注官传遗召……”
夷安哽咽间,薛谨赶来开锁,只瞥过苏彦瞬间埋下了头。
不到半柱香的时辰,便解开了。
一行人策马急行。
宫门下马,苏彦奔向椒房殿前,夷安拦了他一把。
她低着头道,“苏相,陛下召了记注官,召了楚王,召了我,召了九卿重臣,但是她没有召你。是我看见她不肯摘那个珐琅镯,觉得她应该还是想见你的。”
“你哄哄她,她才十九岁,这辈子……”夷安泣不成声。
“她不会有事的。”苏彦拂开夷安,疾奔椒房殿。
殿宇还是昔年模样,只是漫天的血腥气取代了馨香浓郁的鸡舌香味。殿外侍奉的宫人见到苏彦,却也只是一瞬惊讶便匆匆各司其职。端药捧膳,送水递帕,无人理他也无人拦他。
已经入殿,就剩最后一扇殿门,苏彦扣上的一刻,闻一声隐忍至极的呻|吟,碎裂在大口粗重的急喘声中。
随之而来的是一门之隔,殿中稳婆的呼声,“生了,生了,是个小皇子。”
他泛白的指尖搭在门上,整个人似在这会才喘出一口气,鬓角滴落汗水,眼眶濡湿。
那以后,我们两个保护你一人。
他在心里轻声道。
“太好了!”夷安赶上来,“这会我家三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