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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记得一分不差。”刘大夏并没有接话,只是如实说话。

  江芸芸突然动了动屁股,整个人前往挪了一下,随后眼巴巴说道:“我从扬州到京城,见识了很多事情,也看过许多邸报,因为我姐姐嫁给扬州卫总兵的儿子,自己之前在南京也意外碰到过成国公,这几日来到北京后也听人说起北京城的防卫情况,一直心中不解,大明如此大的国土,兵力却不甚……”

  她顿了顿,小声说道:“强壮。”

  刘大夏摸着胡子,想了想说道:“兵事自来是顽疾,如今边境安稳依然是最好的结局。”

  江芸芸不甘心,心中一直对那个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倭寇,还没收回来的哈密耿耿于怀:“如今太平才能徐徐图之啊。”

  刘大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江芸芸被他那一眼看的心虚,摸了摸鼻子,声音也变小了:“我这几年听闻如此多的风波,所以写了一个兵部册子,想要师兄给我过过目。”

  刘大夏吃惊,沉吟片刻后忍不住问道:"你不是以后想要去工部吗?”

  江芸芸也大吃一惊:“为何啊。”

  “你的农事册……”刘大夏也犹豫了,过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老师还说你很喜欢往地里跑,还把自己晒黑了。”

  虽说在农事方面有长处没什么大出息,毕竟工部一直是六部垫底的部门,但农事又是国家之本,按照小师弟的聪明才智,便是荒地都能给你犁出花来,去了自己喜欢的工部岂不是得心应手,如鱼得水,被人看到那肯定是迟早的事情。

  怎么现在又去兵部了!

  刘大夏这本想着,脸上顿时严肃起来,生怕小孩子是在北京被带坏了。

  京城太多不务正业的勋贵外戚后代了,其中有不少还是土木堡之后留下来的孩子,从小就想着光复北方,征兵打仗,可别是和这些人交往了,就也开始琢磨了。

  如今的朝廷,如何能打仗!

  江芸芸没察觉出他的复杂心情,之后摸了摸自己的脸,嘟囔着:“白回来了。”

  之前春秋季时节喜欢往地里跑,每日风吹日晒的后果就是人瘦了还黑了,老师开口就笑她现在是一个瘦猴,丑死了,她只好每天晚上回来勤搓脸,偷偷去用周笙的东西,皇天不负努力人,入冬的时候终于白回来了。

  “你还是一个举子,现在应该好好考试,别想着打仗的事情。”刘大夏严肃说道。

  江芸芸没想到刘大夏对此事态度如此激烈,怯怯说道:“没想着打仗的事情。”

  “那好好想什么兵事册。”刘大夏更严肃了,“打仗岂是儿戏,兵祸一开,大明边境硝烟四起,朝廷能有多少银子支撑,南边本就灾祸不止,到时候西南、东北甚至西北处虎视眈眈的亦力把里,只要一处溃败,其余几处如何能讨到好,边境百姓自来就生活不易,如今好不容易过上安稳日子,如何能再起波折。”

  江芸芸被他严厉的神色怔住,好一会儿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天真。

  她不曾深想过打仗其实是一件对国家财政要求之高,对百姓极其残忍的事情。

  因为她不曾经历过任何冲突,甚至因为自己身处富庶的江南,对于一切边境消息是站在远处看着,更甚者她也不是带头冲锋的人,不知道兵器交戈的惊险,百姓流离的痛苦。

  “我……”她顿了顿,随后苦恼说道,“不是想打仗的。”

  “那你为何这么想。”刘大夏不为所动,咄咄逼人追问道。

  江芸芸自然不好说自己心里的未知事情,只能呐呐找了个借口:“看扬州水兵,京城士兵似乎精神不振,瞧着……不太好,北京非腹中之地,靠近冲突边缘,本应该最精锐的士兵却没有精气神,是不是太过危险了。”

  这倒也不是江芸瞎说,而是王守仁的交谈中得知,原来京城还有不少被瓦剌兵临城门下的险境。

  最出名的自然是于谦的保卫京城战,当时死守九门,老弱妇孺悉数上阵,这才击退瓦剌。

  刘大夏沉默。

  京营兵力确实不少,三大营中五军营由骑兵和步兵组成。这些兵是主力部队,又被分为中军、左掖军、左哨军、右掖军、右哨军,都是从地方部队的精锐中选拔送过来。

  三千营是太.祖时期,三千投靠的蒙古骑兵组成,如今人数早已超过三千。

  神机营是一支专门配备火器的特殊部队,里面的火器无往不利。

  此外还有陛下直统的亲军,即‘侍卫上直军’,他们需要保护陛下安全、奉旨执行任务、巡查和守备皇城。

  只是这样花了数十年营造的精锐队伍却在土木堡一战中消失殆尽,数十万士兵被屠杀殆尽,至此朝廷元气大伤,至今没有恢复。

  江芸看到的是残兵败将的军队,自然精神面貌奄奄一息,加上各种外戚插手军队,士兵竟然会被用来修建园林,动辄打骂,如今逃兵问题日益严重。

  这些外戚皇亲如今就在这狭小的四方城里活跃着,连接着仁厚的帝王,百官的话都显得无足轻重。

  兵部改革,牵一发而动全身。

  刘大夏在兵部历任多年,自然是知道其中心酸的,只是这些事情又如何能对外说起,更别说和一个小孩聊这些,闻言只能叹气恐吓着:“京城可不是扬州了,真要是闯祸了,可没人救得了你。”

  江芸芸没得到答案,也知道刘师兄不是老师循循善诱的教学方式,套不到自己想要的兵部信息,只能大人样地叹了一口气,低着头,捏着手指,瞧着闷闷不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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