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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前朝在西南地区设立的制约西南和汉人的一个办法,和在之前的羁縻府完全不同,算到现在已经有近两百年的历史了。”
“两百年的时间啊。”顾溥叹气,“自来治病只有两个时机是最方便的,一个是刚开始,一个是病入膏肓的时候,刚开始时一切都能掌握,自然是药到病除,若是到了病入膏肓也简单,毕竟那只有两条路,朝野上下就不会有这么多争论。”
江芸芸沉默了,恍然大悟:“这次改土归流,有人不同意!”
顾溥点头。
“为何?”江芸芸不解,“是这个办法不好吗?”
“我觉得还不错。”顾溥说,“土司们一直在我们的边境,东南西北都有他们的存在,偏又不像附属国,内在打成一片也干扰不到我们这边,他们只要一乱,边境的百姓一定深受其害,他们的土司之间的矛盾也非常大,一直也是我们在调解,打这些人一直都是治标不治本,就像江解元说的,只有把他们同化了,让他们认同汉文化,一切才能走上正轨,改土归流是第一步。”
江芸芸糊涂了:“是这个道理,那为什么有人不同意?”
“因为按照经验来说,即便改土归流之后,内部叛乱不止,就像这次一样,劳民伤财。”顾溥低声说道,“流官一旦有一次处置失当就能引起暴乱,一旦暴乱,征兵动员,劳民伤财,流官本就是替土司管理税务等工作,放在普通地方那就是一个县令,可在这里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导致这里的流官成了烫手山芋,没有人愿意来。”
江芸芸沉默,焕然大悟。
“你这个不是改土归流啊。”她终于发现不对了,“你这个是废土设流。”
顾溥不解:“有何区别?”
江芸芸捡起那个被放在桌子上的茶盖,然后和自己的茶盖换了个位置:“你们这个就是换了个位置,地下的茶盏还是我们自己的,我说的是……”
咣当一声。
茶水四溅。
顾幺儿一个激灵,就连顾溥也一瞬间身形紧绷。
原来是江芸芸直接把顾溥的那一盏茶摔倒在地上,镇定说道:“用文化,用经济,用强权,去重塑这个地方。”
她把手中的那盏茶推了过去:“这是唯一的一盏茶,也只能是这盏茶。”
顾溥看着紧紧压着茶盖的手指。
这是一双文人的手,纤细雪白,文质彬彬。
“‘蛮不出峒,汉不入境’,这是自来的传统。”顾溥低声说道。
“没有蛮和汉,你要把他们都当成大明的子民。”江芸芸笑说着,“而且他们本来也是不是吗,边境内应该不至于完全不通婚,血脉融合,本就是最好的改变。”
“那你觉得四方土司都要改吗?”顾溥又问。
江芸芸想了想,谨慎说道:“那这个要慎重,就算要改,也要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
“甘肃土司自来就有‘有悍卫之劳,无勃叛之事’的称呼,蜀地贵州则是‘蜀、黔诸土司桀骜难驯’,湖广之地则多变心思活泛。”顾溥盯着那盏茶喃喃自语,“小变则小革,大变则大革;小革则小治,大革则大治,我这是要走哪一步呢。”
“后笑先眺,安知非福。”江芸芸笑眯眯说道,“不论是哪一步,我们的出发点总不是为了害人,能走几步是几步,能走到哪里是哪里。”
“一计不成,损害的就是土司治下的百姓。”顾溥注视着面前大明最年轻的小解元。
这位小解元做出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惊心动魄。
好似每一件事情都没有结果,可当真如此吗?
扬州新上任的知府王恩,出了名的清廉正直,爱护百姓,所到之处人人爱戴,这样的人到了扬州,扬州百姓的生活怎么会没有变化。
南京少了一个滥杀无辜,奸淫掳掠的小守备,新上任的小守备太监是个老实人,官场也被整治一番,两位大守备的手段一向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南京官场气氛焕然一新。
刚才的民间送孩童入宫一事。
如今的边境改土归流之事。
桩桩件件,到处都有这位多管闲事的小解元的手笔。
“再坏也坏不过现在了。”江芸芸想了想,“我还是相信会有为名做事的清官的,你们的无官可用局限在一处,可若是朝廷征兆,有识之士定然不少。”
顾溥没说话,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薄情寡义读书人,这世上的好人坏人不好区分,可庸人良才难道还不好区分吗。
单是这个江芸,便已是独一份了。
“你别不信。”江芸芸皱了皱鼻子,“我跟你说我认识的读书人都很好的,我也相信他们若是接到调令,也是愿意为那些受苦百姓出力的。”
“这世上哪里没有坏人,可怎么会没有好人呢,这个社会运行的基础难道个个都要是天才才能运转吗,有的不过是一个个明白自己使命的小螺……小螺号。”
“什么意思?”顾溥不解,随口问道。
江芸芸老实巴交说道:“小螺号,滴答吹,老实本分就很好。”
顾溥沉默了,睨了江芸芸一眼。
江芸芸露出一个殷勤的笑来。
“朝廷的办法自来就是上废而下不废,打散分治。”顾溥叹气,“你的办法太冒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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