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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我现在想看看叔父。”
她其实想说,她那天听见了兴元帝说杀掉镇南王的事,但是看见秦禅月这张关切的脸,柳烟黛硬生生吞了回去。
“你歇着,叫你叔父来看你。”秦禅月也不曾多想,只拍着她的手背道:“我去小厨房给你弄点吃的来,一会儿送来给你补补。”
柳烟黛回来时候都是昏着的,是丫鬟用药勺一点点给她喂参水,才将人命吊住的,柳烟黛的身子本来就不是很好,后来秦禅月仔细养着,好不容易养回来一些,现在这么折腾一回,又差的不得了了。
柳烟黛紧紧抿着唇,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婆母欣喜的说话,她就点头听着。
她长大了,也知道轻重了,不再是个黏着婆母撒娇、跟在婆母身后转悠、什么事情都要婆母拿主意的小孩了,那些太吓人的话,她都知道不该和婆母说了,她要跟叔父去说。
而秦禅月还没察觉到,她还将柳烟黛当成小孩看,殊不知,这孩子在外面吃过了很多苦,突然凭空长出来几分心眼,有些话都不跟她说了。
她还以为柳烟黛是原先那个有吃的就能哄好的小姑娘,起身便往膳堂而去。
秦禅月去膳堂时,叫楚珩去看看柳烟黛。
自柳烟黛回了镇南王府之后,官衙那边也跟过来个影子,楚珩不敢出镇南王府半步,只好将外面的公务都交由钱副将去处理,自己留在镇南王府,眼下秦禅月一叫,他便行步去了柳烟黛的院子里。
他为男子,就算是亲属,也不能进柳烟黛的内间,所以柳烟黛早早收拾好,到了外间茶室等候。
等楚珩行到外间时,便瞧见柳烟黛已换好了一声素净的衣裳,正跪坐在厢房外间茶室案后泡茶。
她学过一手泡茶术,以前在长安时候也用上过几次,只是后来回了南疆便生疏了,眼下也没那个心境泡茶,沸水入杯盏,她便呆愣愣的盯着杯盏之中嫩茶叶发呆。
直到水流出杯盏,她才惊收回手,恰好楚珩行过来,她手忙脚乱的收拾,苍白着脸站起身来,道:“叔父。”
楚珩拧着眉看着她,低低的“嗯”了一声,后环顾四周。
茶室里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楚珩的目光则透过半开的内外间的门看向内室,他沉甸甸的目扫过那沉重的千斤拔步床,随后又兜转回来,神色自然道:“坐。”
他在茶案对面坐下之后,柳烟黛才跟着跪坐而下。
“听你婆母说,你寻我。”楚珩对待柳烟黛的态度不像是对待自己子侄,他们俩之间看起来并不亲密,外人都知道他们是亲人,但实际上,两人的相处很生硬。
两个人一年都说不上一句互相关切的贴心话,基本上都是楚珩略显冰冷的安慰,和柳烟黛一个劲儿的点头认错。
“我做错了事。”柳烟黛今日也是,她惶惶的说:“我……害的叔父要交出半个南疆。”
她一见到楚珩就怕,她的叔父不说话,只静默的看着她,那沉沉的目光让她心里不安。
她害怕给叔父添麻烦,她从以前就是叔父的麻烦,但那时候麻烦很小,现在,她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麻烦,如果没有她,叔父根本不需要割让半个南疆。
而楚珩瞧见她赔礼时,缓缓垂下眼。
他其实不会教小孩,以前就不会,现在也不会,柳烟黛到他手里的时候,其实已经十几岁了,放在乡野间都可以当个早嫁的姑娘了,楚珩忙,后宅没有女人,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教导柳烟黛,让他领兵打仗可以,让他教一个姑娘如何在后宅里游刃有余却很难,他只能尽量给她择选一个好婚事,所以,柳烟黛才被他送到秦禅月哪里。
秦禅月好歹是个夫人,他想,秦禅月应该能照顾好她。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他亲手给柳烟黛挖了一个大坑,如果不是他将人送到长安,柳烟黛也不会遇到兴元帝。
此刻,楚珩见了柳烟黛这模样,便压下那些旧事,只沉声道:“南疆之事,不能怪你。”
就算是没有柳烟黛,兴元帝其实也想要南疆,而且他迟早会向南疆下手,楚珩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以退为进,提出来用半个南疆来换柳烟黛。
只是柳烟黛这孩子死心眼,她看不懂朝堂政治,她真的以为自己害的楚珩失去半个南疆,才会如此愧疚。
她不懂朝政,楚珩也不愿与她多说这些错综复杂的腌臜事,只道:“你没有做错,你做得很好,你是个很勇敢的孩子。”
兵法有云,兵行险着,以小博大,以她自己一人的性命,硬压下了兴元帝夺得南疆的想法,此大胜也,这与孤军奋战入敌营有什么区别?放在秦家军,是可以连升三阶的功劳,如果没有柳烟黛豁出去了的勇猛,兴元帝根本不会服软。
提到这些,楚珩微微闭眼。
寻常人家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宫里,就是为了能用子嗣和宠爱来牵绊住帝王的脚步,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的孩子也走了这条路。
这让楚珩叹息,任何人都逃不了皇权倾轧,哪怕他是镇南王。
而柳烟黛,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是真的拿这条命在向楚珩报恩,甚至,她是毫不迟疑的、不求回报的这样做,所以楚珩才为此而难过。
她站在这里的时候,让楚珩很容易想起几年之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那时候的小烟黛比现在还小,但神情还是没变。
他其实能明白秦禅月为什么这么偏爱柳烟黛,因为柳烟黛是真的愿意为他们死的,所以他们一定不能让柳烟黛死。
柳烟黛很少被叔父夸,所以当楚珩夸她的时候,她身上的局促感少了一些,只迟疑着说:“他想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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