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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裴琪仍跪着,见裴昭神色慌慌忙忙的,也赶忙重又背起家训来。

  谁想他过于紧张,一时间舌头也打了结,竟连打小就吟诵过无数回的家训都想不起来。

  “夫言行可覆,信之至也;推美引过,德之至也……德、德……”

  身着竹青长衫的颀长身影缓步而入,嗓音淡而沉。

  “……扬名显亲,孝之至也;兄弟怡怡,宗族欣欣,悌之至也;临财莫过乎让。此五者,立身之本。”

  裴琪脸涨得通红,更接不上来后半段。

  “裴琪,你仍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吗?”

  裴璋神色平静,语气也算不得重,却听得另外二人心中一颤。

  祠堂的地砖冰凉透骨,裴琪面色惨然,双腿跪得一阵阵发僵。

  他嘴唇动了动,“性不可纵,怒不可留,我自然明白。但何砚两次三番寻衅闹事,士可杀而不可辱……”

  “那我且问你。”裴璋并无怒意,只是垂眸看着他:“身为裴氏子孙,为何要自幼习背方才的家训?”

  “为了……整齐门内,以免行差踏错,致使族人蒙羞。”裴琪暗暗咬牙。

  裴璋面无表情地听着,再开口时,嗓音仍是淡淡的。

  “你若不服他,便该沉思熟虑后再设法应对,而非逞一时之勇,再让旁人来为你善后。倘若做不到,就该铭记礼法循规蹈矩,也自不会招来今日祸患。这道理,便是稚子也该通晓。”

  月光清冷,裴璋身形如松,面容则更显疏淡。一双眼幽沉得像是寒潭,眸中唯有波澜不兴。

  裴琪胸腔中原燃着一团不服气的火,此时被他这样瞧着,忽然就泄了气,然后颓丧地低下头,脊骨也不再僵硬地绷着。

  “阿兄知道错了,”裴昭年纪更小一些,身为妹妹,反倒比裴琪更为崇敬这位堂兄。

  “今日的事,还要多谢兄长……”她神色恳切,心底则轻轻舒了口气。

  兄长返回洛阳,整个裴氏才算得上有了主心骨。圣上信赖他,他也总能做到旁人做不到的事,这样快便能把裴琪给领出来。

  “祠堂是府中重地,六妹不该久留。”裴璋微微颔首:“回吧。”

  “是。”裴昭行过一礼,才转身离开。

  裴璋低垂着眼,眸中的不耐一闪而过,也无意再多说,径自走出了祠堂。

  在他看来,规矩与礼法的设立,本就是用以约束庸碌之辈,而非有能之人。常人多是碌碌终身,若事事都循规蹈矩,通常便不会出大的差错。

  而进门之前,裴琪说得那些怨怼之语,他也听清了。

  只是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倘若国将不国,士族并无政权可以依附,迟早也要随胡人的铁骑共同陷入泥沼之中。

  不论是顽抗,亦或是与敌寇结为同盟,都无异于与虎谋皮,谁又能独善其身。

  这般道理,他的窈娘懂得,同为裴氏后人的裴琪却不懂。

  若非他身为自己的堂弟,裴璋定当惜字如金,不会平白耗费时辰在此人身上。

  *

  在阮窈眼中,严灵院已算得上是很大了。

  然而来了洛阳裴府,她才发觉自己从前不过是坐井观天。

  裴氏是百年望族,而裴璋因着少主的身份,更在这偌大的府邸中占着得天独厚的一片宅舍。

  九曲斋外头有整片翠绿修竹,外人来此,要穿过竹林才能进门。而斋内的一石、一池、一树、一瓦,也无不风雅考究。

  斋内原是没有侍婢的,因为她的缘故,裴璋竟把严灵院里原本侍奉阮窈的人也带了回来,以免她起居不便。

  而他则无暇多留,只是交代了侍者两句,又抱了抱她,便为着府中的事进宫去了。

  服侍的人紧紧跟在一旁,阮窈只当他们不存在,缓缓绕着九曲斋走了两圈。

  所有她能够去到的屋子,她都或近或远地看了看。

  裴璋喜静,斋内侍奉的人不算多,所有人见到自家公子忽然带回来一个女人,也都未流露出分毫惊异,而是恭敬无比地对待她。

  直到走累了,阮窈才站在廊下,望着不远处人为辟出的一方水池。

  塘中栽了莲花,只是时气还未到,荷叶仍枯败着。

  侍者见她一直怔愣出神,兴许是怕她想要轻生,又上前来,恭恭谨谨地请她回屋更衣。

  沿路风尘仆仆,阮窈无事可做,很快就在床榻上躺下了。

  只是她一闭上眼睛,脑中仍是止不住地回想当日所见。

  若自己没有猜错,被锁在佛塔里的女子不是旁人,而是……裴璋的母亲。

  冯荑。

  她被锁的时间,比自己要久上许多许多。而那些纸张上所写的字累累如珠,却又零碎不已,近乎变成了某种诅咒,遮天蔽日地扑向她。

  冯荑日思夜想的男人名唤萧郎,自然,不是裴璋的父亲。

  纸张上除去对漫天神佛的哀祷,更有着对自身命运的血泪之诉。甚至……偶尔也有对自己孩子的厌恶。

  冯荑不喜这个她本不欲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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