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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逸所在的位置。
他仍立于城楼之上,双臂正挽弓搭箭,箭尖凛然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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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破晓,喊杀声早已止息,取而代之的,是卫军振奋激昂的呼声。
阮窈同样一夜难眠,很早就从卫晖口中得知城外的大略战况。
胡人这回来势汹汹,誓要破了这座城池,以便继续朝南下驻兵。然而卫军早就做了万全的防备,反守为攻,不论是预先刷好的桐油,亦或铁菱、弓弩,都逼得他们无法施展战马的长处,还未开战,阵脚便大乱。
吊桥被骤然销毁,胡人也并不熟悉水性,此时再想要退兵,可城池外的草沟里也早埋有火药。带着火弹的箭急射而下,今夜又是大风天,野火烧之不尽,几乎映红了半片夜空。
胜负已分。
霍逸来寻她的时候,已经换下了染血的戎装。他手臂上负了伤,可眉梢与嘴角都含着笑,眸光比初晓的第一缕晨光还要熠熠生辉。
阮窈眨了眨眼,明知他没有什么大事,可一夜金戈铁马,陡然见到他神采奕奕的笑,不由也笑了起来:“恭喜世子……”
话还未说完,眼前人大步上前,一把便将她托抱了起来,像个孩子似的开心大笑:“我赢了!”
她下意识惊呼了一声,只能用手去扶住他以稳住身子。
“这回他们的大将被我斩于城下,我父亲也可乘时再收复一座城池!”
阮窈自然盼着此战能大捷,若是败了,她也只能引颈自刭。落到胡人手里的女子,都是夜晚先行奸/淫,翌日再蒸煮成食物,以免浪费粮食。
可如今胡乱未平,冀州叛乱又起,人间的战争当真是漫无止境,平民百姓的生命在马蹄下也渺如尘埃。
“真希望战乱早点平息。”她任由霍逸抱着,轻声说道。
阮窈夜里还稍微歇了会儿,可他是一整夜都未曾合眼,却半分也不觉得疲累,兴致盎然非要带她骑马出城不可。
广武城内一片欢声,甚至连街边一座小庙里都挤满了还愿的人,再不复几日前那般惶恐不安。几个稚子且歌且笑,拍着掌彼此追逐嬉游。
他们共乘一骑,刻意避开人多的街道,马匹策得也不算快。
路过一小片农田的时候,一名农夫早早便在耕作。他似是见过霍逸,一眼就认出了他,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又让家中稚子去取来新鲜的蔬果想要赠给他们。
阮窈看了他一眼,原以为他不会停留,谁想霍逸止了马,让她握好缰绳,又自行下马,十分爽快地从一篮蔬果中取了一样,剩下的则又推还给农夫。
农夫乡音太重,阮窈听不懂,只能听见霍逸与他似乎在说着关于时令与耕种的事。
“立秋后播种玉蜀黍最为好,绿豆则是芒种为佳……”
阮窈坐在马上望他们,不禁想着,或许霍逸并非是在洛阳长大,而是本就生于这片土地,以至于连农务都捻熟于心。
若能把洛阳那些尸位素餐的士族中人发配来此,每日多干些农活,兴许关于政权的争斗也可消去十之八九。
二人接着骑马出城,城楼对面是一片峰峦叠嶂的山脉。这会儿时辰还早,日头没有全然升起,山间仍蒙着白茫茫的雾。
不多时,红日冉冉上升,万丈光辉随之倾洒而下,这山间的雾气也被映照得一片分明。
晨起风大,阮窈的眼睛被日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缩着身子往他怀里躲,然后被他用披风裹住,只剩下一张脸露在外面。
她睁着眼看了好一会儿,笑道:“这儿景色很美,是我在洛阳和江南都不曾见过的。”
“我就知晓你会喜欢。”霍逸抱着她,又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从胸腔里透出来,显得有几分嗡嗡响:“倘若战乱结束,这美景便有更多的人可以来观赏。”
想起昨夜不绝于耳的厮杀声,阮窈的笑略微一僵。
“怎么了?”他很快察觉到,低头说道:“可是觉得昨夜太过血腥残忍?”
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却又随之摇头:“以战去战,虽战可恃也……战争并非因我们而起,若能以雷霆手段结束,也是……件善事。”
说到这儿,阮窈笑盈盈看着他:“世子往后可要一鼓作气、无往不克才行……”
瞧见她的神情,霍逸也放下心来。他知晓战争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被吓破胆的男人也并不少,因此才担心阮窈心智消沉,故而将她带出来听欢笑、观日出。
她远不似他想得那么脆弱。
“说得很好。”他轻笑了一声,紧接着又说道:“今夜城里的豪族要办犒军宴,众人难得松快一晚,我想要你陪在我身边。”
第78章 “走”
阮窈幼时看过一本书,那书中说,妇人阴气重,一旦进了军营便会带来不祥。
霍逸闻言,不过一笑置之,只说兵者事关国之存亡,而非为享乐而来。从前有兵士倚仗军功呷妓,更悄然将女子掳来军营里,他知晓后罚得极重,以儆效尤。
阮窈本身就对军营兴致索然,再想到营内都是男人,又有哪个女子会闲的没事非要跑去。故而这回宴席,她也是头一次在那些将士眼前露面。
他们这回住的地方连梳头油都没有,她就连正儿八经的发髻也不梳了,只是用发带将头发编成辫子。
到了赴宴的宅邸,府上的夫人望见她便是一脸亲热的笑,又殷勤请她去重新梳妆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