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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房门又打开了。

  徐复祯回头望去,竟然是霍巡推门进来了。

  这些天她虽然日日跟霍巡腻在一起,但为了不让随行的两个管事妈妈发现端倪,他是从来不会从门口直接进她的房间的。

  难道他知道方才发生的事情了吗?

  徐复祯从床

  上坐起来,呆呆地看着他。

  第47章 他的往事天之骄子落凡尘。

  霍巡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递过来一块饼子。

  徐复祯推开了那块干粮。

  “不吃。干巴巴的,一点儿味道都没有。”

  “不饿?”

  “饿也不吃。”

  霍巡自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在她面前摇晃了几下:“那这个吃不吃?”

  徐复祯接过来一看,未及拆开先闻到了甘甜的香气,有些欣喜地说道:“是糖渍杏脯!”

  霍巡含笑道:“先前在光州城里买的。别的不耐放,只能买点蜜饯备着给你吃。”

  徐复祯的神色渐渐黯淡下来:“你早知道歧州有饥荒是不是?”

  霍巡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徐复祯问道:“为什么饥荒会令百姓连蔽身的屋宅都没有了,要在雪地里流连?”

  霍巡道:“如今推行的政令是盛安二年所颁的遴田令。农户当年的收成缴不足官府所征的税额时,官府有权收走他们的田屋抵税。若逢灾年,便会有成片的农户流离失所。”

  “可是,”徐复祯还是有些不解,“官府征走他们的田宅,不就没人种地了吗?”

  “怎么没有?”霍巡道,“次年春耕前官府会将征收的田地屋宅放出,无地的农户可以用银钱来赎买,是为“遴田”。流离失所的农户想要继续生存,就只能卖儿鬻女典妻,凑够银子来换田屋。”

  “天灾难料,征税官就不能通融一二么?”

  霍巡冷笑了一声:“遴田令的颁布就是为了让朝廷旱涝保收。地方官三年一迁,若是政绩不足,轻则贬官,重则获罪。一边是决定前途命运的朝廷,一边是手无寸铁的灾民。你说他们会‘通融’哪边?”

  徐复祯还是很揪心:“那冬天官府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冻死吗?各地都备有粮仓,为什么不能从其他地方调来粮食?”

  霍巡道:“粮食从来都不缺的。但是官府不愿意轻易放粮。”

  “为什么?”

  “物以稀为贵。粮食越紧缺,官府就可以将米价抬得越高,从中获的利就越多。”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她一个残忍的事实:“在一些官员眼里,饿死几个百姓多赚几千两银子是很划算的买卖。”

  徐复祯紧紧地攥紧了手:“太无耻了!”

  霍巡叹息道:“天下苍生,系于君身。君臣不贤,则苍生不幸。”

  徐复祯眼中水光盈盈地看着霍巡:“难道朝廷里就没有爱惜民生的臣子了吗?”

  霍巡转头看她:“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今上登基后夷了当时的辛相的三族?那时家父以量刑过重帮辛相求情被打为异党,那些帮他上书辩陈的官员均以同罪论处。辛相案拖了一年多才定案,而家父从因言获罪到抄家流放,不过短短三个月时间。”

  徐复祯眨巴了一下眼睛。她当然记得,只是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霍巡仿佛看出她心中疑惑,继续道:“遴田令之前朝廷推行的是家父主张的均粮法,按收成十五税一,无论丰歉。收成的大头入了百姓口袋,便是灾年也能将就对付。若说从前一亩田养一户人家,遴田之后一亩田养十户人家。其中多出来的税银,六成经过层层剥削流入各级官员口袋,还能有四成进入国库。”

  徐复祯“啊”了一声抬起头望着霍巡,道:“所以这才是皇上治罪的真正原因?令尊推行的均粮法让朝廷捞不着油水,所以干脆找个理由把他赶下台!而那些帮他说话的都是干实事的官员,皇上直接把他们都送走,剩下的就是蛇鼠一窝的狂欢了……”

  霍巡淡然一笑,道:“这也是今上登基后拉拢人心的一种手段。为民请命的臣子或贬或杀,留下来的臣子跟着皇上敲骨吸髓。臣为君心,朝廷烂了,所以今日在外边见到的场景是必然发生的。”

  徐复祯想起白日所见那遍野的横尸、驿站里骨瘦如柴的百姓,心里难受极了:“那这些百姓就活该遭罪吗?就不能有人来救救他们吗?”

  霍巡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外头沉沉夜色,心绪好像也飘到了很远:

  “我陪父母去往流放地之时,一路所见还是民康物阜;到一年后家父家母过世时,遴田令已施行数月,民穷财尽、匪乱频出,中间隔的不过就是一道政令罢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长长的烛芯压得火光忽明忽灭,连带着他的神色也跟着晦暗不明起来。

  徐复祯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她纵使有钱,纵使能买到粮食给楼下的百姓饱餐一顿,可是比起歧舒两地十数万灾民,她的援手简直是杯水车薪,不过是给自己买个心安罢了。

  只要遴田令存在,只要不测的天灾存在,就永远有人流离失所,永远有人曝尸荒野。

  “这些年辗转各地谋生,见识到了民生凋敝,我反而更加明白家父当年顶着重重阻力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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