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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菱儿和霍巡,其他人都不忍直视地别开了眼,倒不是同情那人,只是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场面。

  火炭入口的那一刻,那人自喉咙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我说——”

  霍巡看了菱儿一眼。菱儿会意,松开了钳制。

  那人蓦地向后倒去,惨叫连连。

  “给他一把雪。”

  菱儿应声出去抓了一把雪回来塞进那人嘴里。

  那人口唇起泡,含着雪呜咽了好久,五花大绑的身躯抖个不停,哪里还有方才的有恃无恐。

  两位管事妈妈心有余悸地对视了一眼:公主府的人真狠哪!

  霍巡又走到火盆旁边,重新用长剑刺起一块烧红的火炭,抵在那人的后心:“说吧。什么时候交代完,这块炭什么时候拿走。”

  滚烫的火炭将那人后背的绸衣烫得发黑卷翘,隐隐可闻烧焦的气味。

  那人口中的痛麻之感未消,此时又觉得后背开始隐隐发烫。他此刻再也不敢耍什么花招,只得忍着口舌的疼痛,一五一十地说道:

  “我说,我全说。我叫褚志业,是六太太的侄子,因为在抚州府学进学,所以借住在徐家。是我姑姑昨儿跟我说,京城回来的徐七姑娘很有钱。我要是能把她搞到手,那些嫁妆就都是我的了……”

  说罢,他抬头看向上首的徐七姑娘,见她身后那三个丫鬟婆子的脸都黑如锅底了,只是他后背那灼热之感越来越强,此刻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我姑姑告诉我松泉堂后面可以翻窗进来,她给了我一管迷药,让我事情办成以后等她天亮过来捉……奸。正好

  明天家宴,全族人都在,这事就坐实了。徐姑娘,我寄人篱下,姑姑的话不敢不听呀。我、我是无辜的呀!”

  许妈妈和丙妈妈两眼一黑。这可是夫人的母家呀,怎么会歹毒至此!还好有公主府的护卫在,要是真被他们得逞了,她们可怎么跟夫人交代?

  徐复祯并不意外。徐家前世能把她卖给秦萧,现在做出这种事也不足为奇。她原本只是想取回属于自己的财产,自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徐家人要把事情做绝,那就别怪她一一还击了。

  她的一双秋水剪瞳此刻已结成寒冰,沉声问道:“是你姑姑的意思,还是大太太的意思?”

  褚志业转了转眼珠。出卖了他姑姑尚有活路,可要是出卖了大太太,那就得被赶出徐府了。

  “是我姑姑的意思。”褚志业忙说道,“我们家这几年家道中落,姑姑她一时猪油蒙了心。看在大家都是一家人都份上,徐姑娘就……不要计较了吧?”

  徐复祯往椅背上一靠,冷笑道:“你知不知道当你应下这件事的时候,在大太太眼里你就是个死人了?你以为她真会让你拿走我的嫁妆?倘若真得逞了,徐家为了给长兴侯府一个交代,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收拾了。亏你还在替她遮掩,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这府学你是花钱进去的吧。”

  褚志业额上沁出冷汗,却仍不言语。

  他先前被那一大笔嫁妆蒙蔽了双眼,现在被徐姑娘一语惊醒梦中人。可是退一步讲,他现在没有得逞,徐家也就没有献祭他的理由。要是把大太太供了出来,他立时便要滚蛋。

  他不说话,徐复祯也不说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后心的灼烫之感越来越明显,火炭烧穿了他的棉袍,即将贴上皮肤。

  他颤颤抬起眼,只见她面色冷肃地坐在圈椅之上,曈曈火光斜着打在她的脸庞上,将那秾艳的眉尾眼角拉出长而锐利的弧线,活像一尊女罗刹。

  褚志业终于意识到他的处境,现在已经不是得不得罪大太太的问题。如果他不老实交代,眼前的徐姑娘可能真的会让他吞炭。

  在那烧红的火炭即将舔舐他的皮肤的时候,褚志业终于崩溃地喊道:“是!是大太太安排的!那些迷药也是她给我姑姑的!徐姑娘,你就放过我吧!呜呜呜……”

  徐复祯一早就知道这是大太太安排的,她逼褚志业承认是大太太所为,无非是让他说给两位管事妈妈听。出了这样的事,她也不愿意姑母再跟徐家人来往。

  她招手叫来霍巡,对着他耳语几句。

  霍巡听了点点头。他原本想摸摸她的头,碍于屋子里杵了一堆人,只好压下这个念头,转过身来将那褚志业拖了出去。

  两位管事妈妈这才腿软地扶住圈椅靠背,连连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徐复祯摇摇头,安抚道:“我没事。两位妈妈,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许妈妈和丙妈妈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徐家干出这种歹毒的事情,让夫人知道势必不能善了,可怜夫人每天殚精竭虑地操持着各方事务,结果自己的娘家着了火,烧的还是她视若珍宝的侄女儿。

  两位管事妈妈抹着眼泪下去了。

  夜已深,松泉堂的灯火又渐次灭掉了。

  徐复祯躺在床上,越想越后怕。倘若不是她临睡前的预感,倘若不是霍巡一直守在外面,她好不容易重启的人生是不是就这样被徐家人毁掉了?

  霍巡带着褚志业走了,可是万一大太太还安排有后手呢?

  徐复祯看向紧锁的窗扉。此时已至后半夜,月转星移,没有光照进来,屋子里黑黢黢的。

  徐复祯心里惴惴不安起来,她轻轻呼唤睡在外间的菱儿。

  菱儿也没睡着,一骨碌爬起来跑到徐复祯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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