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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胡总管抑扬顿挫的声音在殿内回响。
那诏书旁征博引洋洋洒洒的一大段措辞只传达了一个意思:
倘若新君即位时年纪尚小,该由周皇后垂帘听政,直至幼主亲政。
成王越听脸色越沉:这密诏分明是针对他而来的。是皇帝、还是周家的主意?
不。皇帝或周家若是早知道他的谋算,定然会做雷霆之势的反扑,而不是使这么一出混水摸鱼,把他的遗诏吊在了这么个不尴不尬的地方。
这么做,到底对谁有好处?
成王惊疑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可他们神色里所透出来的惊异,并不亚于听到他那封遗诏。
除了……
那把密诏捧过来的女官。
成王阴鸷的眼神又落到了徐复祯身上。
她低垂着眉眼,神色是一派的平静从容,似是早知道那封诏书的内容,只等着这一刻拿出来击碎他的登顶梦。
一个小小的内廷女官怎么敢!
若不是顾忌这么多位朝廷肱股大臣在场,他简直要暴起扼住她的咽喉来盘问背后的主使。
成王神色变幻几瞬,好一会儿才道:“既立了摄政王,岂又有垂帘听政之理?”
彭相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虽然跟周诤也不对付,然而皇后摄政,周诤一个武官动不了他;成王摄政,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撸下去。
此刻彭相抓住机会,悠悠道:“此言差矣。密诏在前,遗诏在后。既有太后垂帘听政,又何必再立摄政王?”
成王冷笑:“皇上青壮年华,怎会提前立这样的密诏?”
周诤亦是冷笑:“皇上青壮年华,怎会突然暴毙?”
此言一出,众人皆变了脸色。
成王的狼子野心,两年前的铁器案便可见一斑。难不成皇帝还是真心实意向成王托孤的吗?
在场的都是官场沉浮数十年的老油条,没有人会真的为着“忠君”的教条去探究所谓真相。事已至此,稳定朝局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周诤倚仗着一纸密诏,竟把他们心照不宣的猜疑赤祼祼地抛了出来。
这事追究起来朝野可就要乱了!
众人愠怒的眼神纷纷剜向周诤。
成王顺势道:“倘若圣上有此密诏,何以临行前又另立遗诏?我看恐怕是矫诏!”
周诤立刻反唇相讥:“这是皇上的密诏,难道皇上还未出殡,成王就要质疑圣谕?”
这老匹夫!
成王一时无言以对,回头望向霍巡。霍巡却隐坐在暗处不发一言。
他只好咬着后槽牙道:“圣上喜食丹药,那密诏许是圣上用药后神志昏沉,被奸人哄骗着信手胡写的呢?”
这话不是明摆着说他周诤就是那个“奸人”吗?
周诤脸色沉沉:“那我倒要问,圣上弥留之际是否神思清明,那遗诏可又是出自圣上本意?”
又来了!众臣纷纷对周诤怒目而视。
一直不发一言的参知政事终于开了口:“遗诏和密诏,都是圣上的旨意,一并遵从了便是。”
参知政事两边的人都不是。然而敏锐的政治嗅觉让他发现了一线机遇:只要这两家架起了擂台,他便可以安坐观虎斗。
就怕一家独大!
彭相亦作如是观,点头应和:“自古以来,太后与摄政王共掌朝政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反正都是辅弼幼主,何必讲究东风西风?”
这些奸滑小人!成王宽大的袍袖下攥紧了拳头。
无论如何,他现在不能认下这封密诏,否则今后行事处处掣肘,收拾了一个皇帝,还得再收拾一个周家。
然而面对这些人精一样的大臣,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尽管这样做会露怯,成王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霍巡,想从他口中讨到点主意。
霍巡起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成王立刻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望向外头。
徐复祯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地候立在一旁,余光却时刻留意着成王。
见到成王往殿外觑望,她便知道霍巡对成王说了什么:
长生殿已经被她的人围了起来。
北狄战场厮杀出来的铁骑每一个都以一当十,控制长生殿里的这些文臣简直易如反掌。
那些先锋兵士起先藏在四皇子的寝宫。她带着四皇子离开时,牵着四皇子的手轻轻朝殿内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当时霍巡就站在她的身后,难道就是那时被他看出来的?
徐复祯不由佩服起他的洞察力来,微微抬了眼睫看过去,不料正好撞进他那双如曜石般璀璨幽深的瞳仁里。
她心神一颤,下意识要移开眼睛,却又觉得不能露怯,便把转了一半的眼眸重新移回去,可是霍巡早就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视线。
七尺余高的金丝楠木多宝格挡住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