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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没想明白徐复祯怎么就把太后推上了垂帘听政这个位子上。
虽说他不信神佛,没有周太后那么好糊弄,可还是不得不承认,徐复祯确实有些未卜先知的本事。
周诤思前想后,终于首肯了徐复祯的建议。
送走周诤,徐复祯却转头去了政事堂值房。
彭相果然在值房里头,见到徐复祯,他有些意外:“徐尚宫,可是太后有什么吩咐?”
徐复祯遣退了值房的书吏,这才开口道:“孟令史的事,相爷知道吗?”
彭相谨慎地说道:“枢密使应该已经跟太后娘娘说了吧?”
徐复祯:“相爷是什么看法呢?”
彭相圆滑地说道:“自然是恭奉太后的意见。”
徐复祯却严肃起来:“相爷身为百官之首,不以皇上为先,怎么反而对太后曲意逢迎?”
彭相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是太后的人吗,怎么过来跟他说这些话?该不会是周家对他的试探吧?
于是慢吞吞道:“太后的意见,自然就是皇上的意见。怎么能叫曲意逢迎呢?”
徐复祯幽幽道:“皇上年幼,身边的亲长一个为争权,一个为谋利。本以为相爷是可托孤之人,原来
也是明哲保身之辈。罢了,就当我没来。”
说罢起身要走。
“慢着。”彭相出声挽留。
她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夹在成王和周家之间,他除了明哲保身还能干嘛?
可是徐复祯这番没头没尾的话,又平白叫他生出了点希望,毕竟,先帝的密诏就是她拿出来的。
徐复祯果然又重新坐了回去,朝着彭相道:“当初先帝修道,有感于今日局面,所以写了密诏交给我。还嘱咐我:彭相刚直勤勉、克己奉公,是可以托付幼主之人。”
这可是他从未听过的秘辛,彭相有些飘飘然,更多的是惊疑不定:“你不是太后、周家的人吗?怎么来跟我说这些话?”
徐复祯道:“我又不姓周。我蒙先帝之托,自然是是皇上的人。如今皇上年幼,前有虎视眈眈的成王,后有一手遮天的周家。在这等虎狼环伺的局面之下,相爷,你是要名垂青史的托孤名相呀!”
彭相身居高位,这样的吹捧听过不知凡几,是以并不觉得夸张,反而觉得分外贴切。
何况徐复祯说得有道理,他倒是一直没注意这不起眼的小皇帝。如今看来,破局之法就是紧紧抓住小皇帝,那成王和周家,未必就能动摇了他。
他虽意动,面上却不显,只打量着徐复祯,探究地说道:“你是姓徐……”
“我是平贞朝的中书侍郎徐骞的孙女。”
“哦!”彭相恍然大悟。
他与徐骞是同一年的进士,徐骞封中书侍郎的时候,他还在翰林院混日子。
如今他已经当上了宰相,可那徐骞至死也只是个中书侍郎。可见人还是要活得长。
彭相不由微微露出得意之态,对徐复祯也和颜悦色了起来:“当年我与徐兄同在翰林院,你该唤我一声世翁。你倒没有辱没门庭,果然是青出于蓝。”
徐复祯也笑了笑,道:“相爷谬赞。清流文臣的庭训,自该忠君忧国,不得弄权专擅,祯儿一刻也不敢忘。”
彭相捋须道:“对,对。不过孟令史这事,为着皇上想,也不该任他们翻案才是。”
徐复祯:“敢问相爷,霍侍郎是什么样的人?”
彭相沉吟道:“天纵英才,少年得志。只是过于刚直,早早把人得罪光了,虽然在士族中享有盛名,可是很多当官的都不喜欢他。先帝上台后清算他也是意料中事。”
徐复祯道:“士族才是朝廷的根基。我们应该借着这次东风,给皇上在士族中挣一波声名。”
彭相摇头道:“霍麟的儿子可是成王的人。霍麟平反,也是成王受益最大,为皇上挣这点名声,得不偿失。”
徐复祯道:“我看过卷宗。当初因为辛炎案被牵连的官员不止霍侍郎一个。朝廷上下、内外,牵连了几十人,其中不乏铮臣名臣。若是借这次机会,把那些人的反都平了呢?”
彭相吃惊地望着徐复祯,遥遥指向奉灵殿的方向:“先帝还没入土为安呢。你这是要把他挖出来鞭尸啊!”
徐复祯不以为然:“相爷,你真是老了,一点锐意都没有。如今主少国疑,非兵行险招难以立足。这事办成了,明年正逢春闱,不防试想有多少举子会涌到相爷门下?”
果然这一番激将说动了彭相,他喃喃道:“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此刻他眼中的震惊退去,剩下的全是意动。彭相叮嘱徐复祯:“这事不能让周家和太后知道。”
徐复祯微笑道:“放心吧。周家和成王都以为相爷会拦,我们正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周家那边,我有分寸,绝不让他们怪罪到相爷头上。”
彭相满意地一笑:他这样做算是帮了成王的忙,成王不能恼他;周家那边有徐复祯去安抚,应该也没有问题;小皇帝还得承他的情。
真是一石三鸟啊。
他心情大好,亲自把徐复祯送到值房外面。
当值的小太监见向来严肃的彭相满面喜色,不由上前凑趣道:“相爷是有什么喜事,让奴才也沾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