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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凤池瞳孔剧震,如受屈辱,正待驳斥,只听一阵马蹄声,季蘅催马归来,在不远处翻身下马,小跑而来,面上织金跃光,他满面是青春朝气的笑,带着一点激动——为方才徐问真那三箭。

  “大娘子射中的花,蘅替您取回来了。”

  他双手捧着那枝紫色的霜满天奉上,红唇贝齿,点漆星目,眸中闪烁着熠熠光彩,意气风发,其清丽俊艳犹胜这枝菊中名品千万。

  徐问真微微一笑,抬手接过,却簪在他的领口,“名花当配君子。”

  他们离得很近很近,近到季蘅能清楚嗅到徐问真身上似浓还淡、似浅尤真的沉水香气,他心如擂鼓,好像要从喉咙里挑出来——他很清楚地知道,绝不是因为方才剧烈运动的缘故。

  他、他真想永生沐浴在这片沉水香下。

  疾驰纵马,他的头巾松散开,徐问真抬手解他的头巾,又似乎因为结太难解的原因解不开。

  季蘅在急速飞快的心跳中稳稳地抬起手,以一种他自己都惊讶的顺畅流利的动作解开了头巾。

  然后,徐问真似乎轻轻笑了一声。

  方才骑马射箭时,围场中只有马儿带起的风。

  此刻诸事平息,天公似乎为之庆乐,吹起微微的风来。

  风儿将徐问真的轻笑声送入季蘅的耳中,他的耳朵似乎红了起来,然而他已无暇顾及。

  接着,在众人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徐问真抬手,自如云的发髻间取下一直莲瓣珍珠银头簪。

  那头簪以莲花瓣为珠座,龙眼大小的合浦珠光彩熠熠,通体浑圆,近乎无暇,在日光下莹润生辉,被莲花瓣衬托着,更显圣洁无垢,似乎天物。

  徐问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支合浦珠簪插入了季蘅的发间,然后轻轻拍了拍季蘅的间,似乎轻笑着道:“头发乱了——簪子与你用吧,奖你,今日花接得好。”

  原谅瑞候家的小公子是个俗人,看着如此美好动人的模样,他只能想到:龙眼大、无瑕疵、带宝光的合浦珠……阿娘,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我!

  小公子用尽全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露出羡慕之色,那边季蘅已经面红耳赤,沉水香气却渐渐离远。

  徐问真直起身,回身面向郕王,“今日,多谢殿下招待了。还要回府向祖母复命,恕不能陪。”

  言罢,叉手一礼,转身就走。

  愣神的季蘅连忙跟上,周遭侍从如流水一般摆裙而去,周凤池脸色铁青,半晌,将那裴家郎君手中耳坠夺过,狠狠摔在地上。

  见他气得浑身发抖,裴家几人推推搡搡,最终推出一个来,试探着说:“徐、徐问真那个贱人,她就是不识好歹——”

  话没说完,一只拳头拍在了他的脸上,力道极重,打得他一下眼冒金星。

  “裴十九郎,自重。”赵庭收回手,冷冷道:“你若是不会说话,我可以帮你让你再说不出话。”

  “你、你——”裴十九气得直哆嗦,眼前金星直冒天翻地覆一般,循声指着赵庭,没等骂出口,只觉嘴里一股咸腥味——鼻血流进嘴里了。

  “十九郎!”他阿兄气急,“赵五你欺人太甚!”

  赵庭冷笑一声,“信国公府,静候大驾。再有人敢言语冒犯县主,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说完,冲周凤池一揖礼,呼朋唤友转身而去。

  被撂在原地的裴家一行人都气得面颈赤红,然而裴家如今说日落西山都是抬举,赵家再怎样,还有个中书令当家人,有个镇家泰山老国公,他们怎敢招惹?

  “表哥!”裴十九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急忙看向周凤池。

  周凤池阴沉着脸,迎面给了他一个巴掌,“赵家人面前骂徐问真,你的脑子被马踩了?”打完,裴十九不可置信地正愣怔着,他反手又一巴掌,“阿父亲封的大雍县主,是你能冒犯的?”

  裴十九浑身哆嗦,目眦欲裂,他阿兄连忙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到后边,赔罪道:“十九郎年轻不懂事,殿下勿要与他计较。”言罢,又轻轻点周凤池,“十九郎是为殿下抱不平。”

  周凤池甩甩袖,冷笑一声。

  —

  从围场那边过来,含霜面色看似如常,却不着痕迹地近前一点,挽着徐问真的手,季芷和白芍方才听到消息匆匆赶过去,见到后面那几箭和交锋,都是惊魂未定。

  万寿山的官员匆匆上来告罪,徐问真气息平稳,态度温和如常,“与您有什么相干?倒是我们与您添了麻烦。”

  官员连道不敢,徐问真微微侧首,凝露会意上前,随意选了几盆菊花,出金买下,然后呼回明瑞明苓,一行人匆匆出门登车。

  行至山门,季蘅似有一般魂魄还在天外,只知牢牢跟着徐问真而已,然在马车前,徐问真却道:“你坐你姊姊来时的车,叫他们送你回家。”

  又叫季芷和白芍:“上车。”

  季蘅一愣,某种绵密湿冷的情绪密密匝匝地涌上来,如潮水一般扑了满脸,是一种令人几乎要窒息的空茫,他茫然中又有几分无措,如被骤然丢入死水黑海中。

  徐问真对着他的茫然,眉目温和了一点——外人或许不大能看出来,含霜却清楚察觉,问真缓声道:“且去吧。”

  她目光温和地在那朵霜满天上轻轻一点,只停留瞬息而已,然而冥冥间季蘅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后知后觉地慢慢施礼,“蘅告退。”

  问真见状,才露出一点笑,如落在池中的一滴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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