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80
失踪的人里有一个男大学生,当年21岁,叫徐长嬴吗?”
“徐长嬴,”宋坚白重复了一遍,“我想想。”
宋坚白摘下老花镜,站起身,从身后的铁皮柜里抽出了一个文件夹,那文件夹确实有些年头,蓝色的塑料都已经微微褪色。
“啊,是这孩子,”宋坚白只翻了十来页,抬起头看向众人,“我记得这人,印象很深刻。”
夏青与方溥心一起坐在办公桌的对面的椅子里,余梅齐枫宋瑜立则各自搬了个板凳坐在一边,此刻心都提了起来,似乎在等着这个老警察宣判着什么。
“为什么会很深刻?”夏青道。
宋坚白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低头对着档案道:“其实比起遇难者,失踪者的家庭会承受更多,因为重大事故会启动紧急DNA检测通道,基本上每抬出一个人,烧得再面目全非,不到12个小时也能确认身份了,但是失踪者的确认却非常困难,家属要承受更多压力折磨,所以我对于失踪人和他们的家庭也更有印象。”
“而且,在这里面徐长嬴的家属是最特别的一个。”
夏青微微一怔,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照片,以及那模糊的徐长嬴的背影。
方溥心与余梅等人对视一眼后也更加纳闷起来——徐长嬴不就在隧道外的现场吗?哪里来的家属?
夏青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耐心问道:“为什么他的家人们是最特别的?”
宋坚白低头翻看着资料,缓缓道:“不是家人们,是家人,这个姓徐的孩子只有一个家属,他也是当时第一批赶到现场的遇难者家属。”
宋瑜立有些憋不住气了,他将新闻照片递给了老警察,指着白衣背影道:“其实宋警官,我们来一趟是因为这个徐长嬴并不在这个事故里,他到现在还活着,而且我们发现了在现场的这个人——这不就是徐长嬴吗?他都在现场了为什么会有家属?”
“还活着?”宋坚白也吓了一跳,他接过宋瑜立的照片,看了几秒,又戴上了老花镜详细观察了那个白色背影好一会儿,随即他松了一口气,斩钉截铁道:“这不是徐长嬴。”
余梅没想到会被否定地这么快,立刻道:“为什么?您没见过徐长嬴本人怎么这么确定?”
“小同志,我当然确定了,”宋坚白摇摇头道,“因为我认识这个照片上的人呀,他就是徐长嬴的家属!”
方溥心等人瞬间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徐长嬴”会变成“徐长嬴的家属”了。
“徐长嬴和其他遇难者都不一样,他家里没有父母长辈,就只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兄弟,是个北京来的beta大学生,事故发生的当天下午就赶过来了。”
余梅简直要抓狂了——这不就是徐长嬴吗?
那隧道里面的“徐长嬴”会是谁?
夏青静静地看着宋坚白翻着当时的工作日志,听见这个老警长缓缓道:“当年所有遇难者家属赶到现场时都哭天抢地,周围停着的救护车一天都要拖走好几个昏倒的,但是这个学生却不这样,他也不哭也不闹,他就一直站在现场,看着火渐渐烧完了,看着消防员开始进去将遇难者遗体一具具搬出来。”
“新闻都没有报道现场的图片,但实际上,我们这些干了一辈子刑侦的老警察其实也不敢多看几眼,真的太惨了,烧得不成样子,说句难听的,我们其实心里都庆幸这些人在爆炸的一瞬间就没了,不然那真的太痛苦了,很多人烧到最后和扭曲的树根一样,是不能让家属看的——因为没有辨认的必要了。
但这个学生就一直站在隧道口,每一具遗体搬出来,他就仔细地看一眼,然后消防员就用尸体袋子给装起来运去做DNA。后来DNA陆陆续续都做出来了,确认身份的家属都离开了,就剩下他和少数失踪者的家属留在现场。
遗体清理起来很困难,一直到第四天才清完,他也就一直留在第四天,消防队队长和我,还有老卫一直劝他别看了,但是他却依旧不走。”
老警察明明是在用最直白平淡的话语讲述着当时的一切,但在场的所有人胸腔里却开始弥散着一股逐渐强烈的麻意,“终于,最后也清完了,我去拉他说孩子走吧,但是他看着我说,这里面没有他的家人。”
“我怎么也狠不下心说你用眼睛认有什么用,人都烧没了,我就说可能吧,但还是要等DNA出来,今天下午政府会派人开会和你们商议抚恤金和赔偿,你先回酒店歇一歇吃顿饭。”
“结果等到开会的时候,这孩子没有来,我之后再也没见过他。”
余梅等人完全沉浸在这个可怕又悲伤的叙事之中,夏青抬起头,他捏着手中的照片看向宋坚白:“您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吗?”
宋坚白:“我记得在现场第一天混乱的时候他登记过了,但是那时候都是用笔和本子记的就没留下来,等到政府一对一联系的时候他又跑了,所以我到现在还真不知道他叫什么。”
齐枫有些哆嗦,她搓了搓手,突然抬起头:“想要确认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徐长嬴的话,我这边找一张徐长嬴的照片给您看不就行了,您看是不是这人。”
说着齐枫就要掏手机开始翻相册,而这时宋坚白摇了摇头重新站了起来:“不用,我这边有这孩子的照片,是物证科拍的,我这么多年里心里总觉得不安稳,所以就一直收着。”
“原来有照片啊,”余梅松了一口气,看着站起身在铁皮柜里翻找的老警察,轻轻笑了一声,“你要是早点拿出来就好了。”
方溥心:“多话。”
但斥责完,方溥心也将心稍微放了一下,目光轻轻落在宋坚白的身上。
“找到了。”
与此同时,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