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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生来眉心有莲花印记,因此陛下取名‘莲生’。你可曾……可曾听过老镖头说过分毫有关皇太子的事?皇太子的下落?”
江铃儿转过身来,吸了吸鼻子,如果忽略她泛红的眼尾,已然和平常没什么两样。除了嗓音还有些哑:
“我不知道。”
什么狗屁莲生、叶生、鸟生……的,她是真不知道。
谁来了也这么说。
话落的同时,张良相同掌教真人无崖子精湛的双眸同时黯淡了下来,可张良相仍是不死心,双眸紧紧盯着她,进一步道:
“贤侄,六年前八名童子在徐苻的安排下兵分四路,皇太子交予谁都不放心,便由老镖头亲自护送。期间遭遇魔教伏击,发生的种种不得而知……皇太子也自此消失。其所在有且只有老镖头知道
,你再仔细想想,当真……当真一无所知?”
江铃儿眉头一松,随即拧紧。
张良相,不信她。
一路以来不论是《长生诀》亦或是什么狗屁皇太子莲生,她解释了太多,江铃儿眉头拧起一座山丘,已有些不耐。可见张良相目光恳切,又是人人敬重爱戴的肱骨重臣,她说不出重话,余光无意间瞥到从踏进这个大堂开始,一直缄默寡言,垂着眼守在她身侧的年轻道人……
裴玄就像变了一个人。
缄默、冷酷、疏离。
好似对一切漠不关心。
似察觉到她的视线,年轻道人眉梢一动,懒懒掀起眼帘,极轻地冲她一笑。好像在说——
看吧?我说什么了?
一副贱样。
江铃儿忽然间明白了这厮的用意。
明白了方才在汤池里发生的那段莫名其妙的对话。
只要她一日是江雷龙江老镖头的女儿,便要遭日复一日的诘问。莫说通缉她的魔教中人,莫说枕边人纪云舒、莫说自小看她长大亦师亦友的何庸何五叔,莫说……小毒物。哪怕是人人敬重的肱骨重臣张良相,哪怕是正道魁首如掌教真人无崖子。
只要她是“江铃儿”,便无人信她。
只要她一日是“江铃儿”,便一日没有安宁。
江铃儿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眸,还是那句话:
“我不知道。”
张良相闻言一顿,长长叹了口气,双肩颓唐了下来,似一下又老了几岁。掌教真人无崖子亦是,他安抚地拍了拍老友的肩,跟着又问起了江铃儿一路来的遭遇。
毕竟……老镖头血色寿宴的那日,江氏父女命丧当场、“死有余辜”的事,人尽皆知。
而现在江铃儿又全须全尾的出现在此,实在奇哉怪哉。
江铃儿张口欲答,可一开口难免牵扯到小毒物,本已恢复血色的小脸刷一下又白了。
别人怎么说她无所谓,说她还顶着日月堡少堡主夫人的名号和歪门邪道厮混也无妨,这是事实。可当着社稷之臣张良相、当着正道魁首无崖子真人,当着这些老镖头好友的面……她不想给她爹、给老镖头蒙羞。
她更不能因此扯谎。
“我……”江铃儿素白着一张小脸,才吐出一个字就好似冰凌塞满了胸腔,呼吸间一股浓重的铁锈腥味儿泛了上来,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嗓音更哑了,“是小……”
忽地一道熟悉的懒洋洋的嗓音打断了她的话:
“这是在审犯人么?”
江铃儿一顿,接着一条臂膀勾在她肩上。她侧眸看去,只能看到身侧人如玉似的无俦的侧脸。
裴玄凤眸泠泠,漫不经心扫了张良相、掌教真人无崖子一眼:
“两位大人,没看到人姑娘重伤都还未痊愈么?”
江铃儿眸光一颤,本想说什么在裴玄侧过首横了她一眼时,闭上了嘴。
张良相、无崖子闻言都是一怔,见江铃儿几乎没有血色的小脸,掌教真人无崖子率先笑着摇头:
“老糊涂了老糊涂了,是贫道待客不周,贤侄莫怪!”
掌教真人无崖子连忙唤来道童吩咐下厚待江铃儿,张良相也歉疚地向她颔首:
“是老朽心急了,来日方长,你且在凌霄派住下,好好养伤。”
江铃儿默了会儿一一应下,而裴玄好像没骨头似的几乎将半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她忍了忍,终于没忍住压低嗓音,语带威胁低声道:
“喂……”
而裴玄在她忍不住肘击的瞬间痛快地松了手,笑眯眯觑了她一眼,堵住她的话头:
“不谢。”
江铃儿冷不丁噎了下,拧着眉看着裴玄这厮双手背在脑后,吊儿郎当地走出去。
“没个正形。”
却不是她说的。
江铃儿闻声看向掌教真人无崖子,无崖子看着裴玄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摇了摇头,收回眼神,又落在江铃儿身上,温声道:
“贤侄,你的身份不便暴露,不如就在我凌霄派住下。”
陈述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