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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一室都静了下来。

  江铃儿自嘲一笑,终于开了口。

  嗓音很哑,只说:

  “早点睡吧。”

  她顾不得小毒物是何想法是何表情,只垂眸盯着浴桶里,平静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她好似第一次这样审视自己。

  瘦得只剩下巴掌脸的面庞,眼眶红红的,因瘦削越显得眼睛很大、很黑,也很蠢。

  裴玄的话相当于一巴掌打醒了她。

  打醒了她这个蠢货。

  羞耻。

  她为了活依附旁人,还美名其曰活下去才能给爹报仇……她现在的所作所为才是真正辱没老镖头遗风!

  羞耻。

  羞耻。

  羞耻!

  江铃儿死死盯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通红的、几欲落泪的双眸——

  你不可以再这么天真了。

  真的,没人给你兜底了。无论之前依附爹爹、依附纪云舒,还是后来潜意识依附小毒物……江铃儿,现在你有且只有你自己。

  你只有自己,也只能依靠自己!

  江铃儿!!!

  接下来的三天,即使小毒物如何妙手回春,即使冥火滔滔,也挡不住病来如山倒。

  江铃儿彻彻底底大病了一场——

  百疴从中来,悟罢本谁病③。

  三天后,瘦了一圈的江铃儿出现在“日行一卦”的小摊前。

  彼时裴玄正翘着二郎腿浅眠,看到来人先是一顿,短短三日未见,江铃儿好像……变了一个人。

  肤色透着病态的苍白,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更瘦了一圈,弱柳扶风,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的大病未愈的模样……一双杏眸却更加熠熠。

  像藏着两颗明珠,亦像天边永不陨落的星辰。

  年轻道人眯了下眼,指节敲了敲身前的案桌:

  “怎么,又想把我摊子砸了?”

  江铃儿冷不丁道:“你赢了。”

  年轻道人一怔,愣住了。

  只见方才还好大一场架势的人,陡得颇为狗腿地坐在他案桌前的椅子上,凑近他,压低嗓音:

  “我要怎么做才能解开同心蛊?嗯?大师?”

  裴玄:“……”

  裴玄眯眼看了她好长时间,原先还叫他“臭流氓道士”,现在倒改口叫“大师”了……

  见裴玄迟迟不回答,江铃儿这个急性子忍不住了,一把将袖

  子扒拉得老高,露出一截藕似的细长的小臂袒露在裴玄面前。

  裴玄眉头一挑:“?”

  只见江铃儿“锵”的一声从袖内抽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跟着就要落在那细瘦的胳膊上,杏眸闪着疯狂的、异样的光:

  “既然我体内有虫子,那放光血怎么也能揪出来吧?”

  裴玄额角一抽,拍案而起:

  “……莽夫!不可!”

  第74章 074“道不同不相为谋。”……

  裴玄猛地抓住江铃儿的腕子,让那刃尖堪堪悬在腕上苍白的、隐隐透出青色血管的薄薄肌肤上。

  年轻道人如玉石相击般好听的声音难得有些失控:

  “蠢货,你想死不成?!”

  “我不会让一只虫子操控我,这样的自由,我宁可死。”明明是决绝的话,江铃儿一双眸却异常平静,双眸蕴着坚定的光,末的,还补了一句,“还有,我不蠢。不许再说我蠢了!”

  裴玄:“……”

  裴玄又被瞪了一眼却不觉得如何,心口好像被一只小动物的爪子抓挠了一下,痒得他有些不适地长眉颤了一下,随即皱得更紧。

  还是只食荤的、记仇的不好惹的龇牙小兽。

  他不过滞了一下,异样很快烟消云散,像一场错觉。嘴角扬起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另一手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放在两人相抵着的案桌上:“这是可以药倒十头牛的安神散,春花难忍病痛躁动时,我便会喂她尝一点。想药倒小毒物一般的毒肯定不行,但这不是毒,是良方。”

  裴玄说着,缓缓松开攥住江铃儿手腕的手,却未完全松开,而是握着她的腕子转了个方向,刃尖直指江铃儿心口,长睫一抬,凤眸有些深,定定地看着她:

  “想解开同心蛊很简单,只需食蛊者一滴心口血即可。重点是,你下得去手么?”

  江铃儿的回答是挣开了他的手,拿走桌上的安神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下裴玄一人默默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半晌,直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街头巷尾,才扭头对着毛驴冷哼了一声:

  “你看看她,真是…一点不见外啊。”没礼貌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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