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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她错愕地放下车窗,瞠目结舌,在“你怎么在这”和“你找死”之间气不打一处地选择了后者,恐极反怒问:“你活够了?”

  他眼眶滚热,竟先掉了眼泪。

  宁瑰露是回来取手机的。

  回公寓时不仅带了手机,还带回一个人。

  烟雾从她唇齿鼻腔淌出,混乱地无序地缭绕溃逃。就像她此时烦躁的情绪。

  车都要开到公寓楼下了。

  趁红灯,她拇指捻住烟头,弹掉烟灰,平淡道:“过了红绿灯那边就有个公交车站,待会放你在那边下。”

  坐在她副驾驶的青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倚靠着,眼泪悬挂在下颌处,像贴了一粒珍珠。

  她从没见过这么能哭的男人。

  从拦她车开始哭,跟她走时一路哭,还能边哭边和人撇清,是他太激动了,不关她的事。

  领导们显然都没想到这么大一男孩还能这样“感性”,见着“偶像”了还能激动到哭,轻重话都不好说,欲言又止,只能语气和顺、实则眼不见心不烦地打发宁瑰露赶紧把人带走。

  车停在公交站台前,副驾驶的乘客却没有下车的意愿。

  她从别人三言两语里已经弄明白了来龙去脉,感慨于他的小聪明,此刻也没什么还要再问的。她掐了烟,从扶手箱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

  他湿淋淋的眼睛抬起看她,又别过头,又一次抿唇,舔唇,紧紧咬住唇。

  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她不可能陪他在这做一天哑巴,等着谁先熬不住谁先妥协。

  她俯身捏过了他的下颌,强硬地将他脸上湿润的泪痕擦干净。

  劲瘦骨感的指节按住他下巴,按得有些疼,让他没法再扭头,白皙的下巴多了两个红指印。

  湿润的睫毛挂着眼泪,被擦干净了也仍然湿湿地打缕。

  他苍白的唇在抖,游离的目光在这一次终于大胆地落在了她身上。

  她头发长了。他心说。

  “别哭了,这么大个人了……不知道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她说。

  “你为什么……”他声音哽塞沙哑,几难说下去。

  她懂他的意思,“为什么不联系你?嗯,你不是看到了吗?”她将手机从扶手箱上拿起来向他示意,“手机上交了,今天才取回来。”

  她的话有太多禁不住推敲的细节,可他想要的,也不过是她一句解释。哪怕骗骗他,他就会顺着她的话将自己骗下去。

  他像失而复得一件宝物,喜极而泣,解开了安全带,伸出了双臂,将自己按在了她怀里。

  眼泪顺着垂下的眼睑溢出,掉在了她瘦削的肩上。不一会儿,浸湿了她的肩膀。干燥的、带着洁净花香的衬衫为他的眼泪湿了一大块。

  她垂放,搭在扶手箱上的胳膊,好一会儿才抬起,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无奈说:“好了,好了,不哭了。”

  “我知道你很忙……”他声音喑哑地快能从洼处捧出一捧水了,“我不是要缠着你,烦你,只要你有时间的时候回我一个字,一个表情都没关系。我知道你在忙,但你好好的,就放心了……

  “可是你总是那么突然地消失,我联系不上你,就会胡思乱想……”

  他的手掌捧住她的肩,委屈地将脸往她颈窝里埋。

  她没有应答。掌心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目光透过窗框往外看。

  正是最燥热的季节,风也不起,树叶是浓郁的绿,天是介于天蓝和靛色之间的蔚蓝,飞机气流拉出尾线,像将晴空横截两半。

  光穿过遮光膜透进车窗内,仍然暗暗沉沉。

  他抬起头,手掌捧住她的肩,低下头想向她索吻。她一侧头,他的吻擦过她的嘴角,落在她下颌上。

  便是他再迟钝,此刻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转头,将他推开,平淡问:“你要去哪儿,回学校吗?要是不想坐公交,我帮你打车?”

  在她撤离的一瞬间,他闻到了她身上陌生的气息。是一点很淡的、无意沾染上的男士剃须水的薄香。

  他第一次恨自己这样敏锐,这样敏锐地笃定,她身边有人了。

  他的缄口无言让车内只剩寂静。

  手机铃声打破沉寂,电量岌岌可危的手机上浮现三个字的名字。

  辜行青也将目光投去,看见了一个“庄”字。

  她很快做了决定,将手机熄屏静音,从钱包里随便抽了几张钞票,递给他道:“我手机没电了,这边叫车回市里应该不便宜,你拿着吧。”

  他唇抖了抖,直到此刻,他终于发现自己爱上了一个多么薄情的人。

  在她眼里,恐怕他和那些自荐枕席想要攀龙附凤的人没有任何区别,所以她能这样随意地将钞票甩到他面前让他走,像打发一件可有可无的麻烦。

  为了一段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关系掉眼泪未免太廉价,可感情却从不由人控制,他肩膀战栗、颤抖,用手背擦掉眼泪,可新的泪水又立刻淌落,视线已模糊,他难堪地低头。

  在这一刻,他想的不是恨她的多情与绝情,而是恨自己这样走投无路地来到她面前,叫她看见他最狼狈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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