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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懿挑眉,未作多言,握弓搭箭,抬手之间,衣袖微动,露出分明有力的腕骨。

  喧嚣声顷刻间消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地锁在他的动作上。

  楚懿侧身,单足后撤半步,指节轻轻扣住箭矢,掌心贴着弓背,顺势一拉,弓弦顿时被绷至满月。

  “嗖——”

  一息之间,弓弦轻震,银色箭矢破风而出,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稳稳地将那株四季海棠斩落。

  “不愧是小将军,好箭法!”一片叫好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难掩激动之色,模仿学习楚懿的身形和动作。

  容今瑶眸光微动,如薄雾轻拢,朦胧难辨。

  自楚懿凯旋而归以来,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看他射箭。

  从前在凌云堂时,课业里也有骑射课程,楚懿的弓术在学堂里便已出类拔萃,时常在射箭比试中拔得头筹。彼时她常常听人议论,说他射箭时风姿凌然,一箭封喉,快、准、狠,仿若天生的将领。

  可听过无数次,终究不如亲眼所见。

  就在容今瑶愣怔间,楚懿脚下一踏,身影跃起,整个人轻盈地踩上老树最低的一根枝桠,借力一荡,眨眼便已跃至半空。

  那枝海棠花从高处缓缓坠下,如同一抹流光,被楚懿抬手接住,指间轻轻一旋,花枝便安然无恙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跟随着他——直至他落地,再到他缓步走向容今瑶……

  新兵们见状,识相地快速跑开,将这里空出来。

  容今瑶长睫闪动着,清滢的瞳孔澄澈剔透,盛着幽幽碎光,她看着他踏风而来,掌心那簇海棠花在夜色下嫣然如霞。

  不多时,少年已经站在她面前,低眉,将花递给了她,“给你。”

  四周的喧嚣在这一刻被抽空,唯余风声低吟。

  他本就生得出色,笑起来时一双深情眼更是潋滟多情,没有表情的时候,亦让人挪不开眼。此刻,他的眉眼被黑暗遮住了一半,唯有指间的海棠花,在微光下艳丽动人。

  “给我?”容今瑶微微屏住呼吸,不知为何,她竟有种被什么攫住心神的错觉。

  上京城中,名门贵女若对某位公子心生好感,便会在游湖宴、花朝节、或雅集之上亲手折下一枝花,男子也会折花赠予心上人,心意昭然。

  心底有个声音轻轻响起——这朵花,也是楚懿亲手折给她的。

  心绪浮动间,容今瑶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微微抬手,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掌心泛起一丝薄汗。

  她唇瓣微启,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那双秋瞳倒映着他的身影,倒映着夜色,倒映着四季海棠。

  “发什么呆呢?”楚懿笑起来,扬了扬手中的花,“接着啊。”

  容今瑶没说话,呼吸顿了顿。

  她抬眸望着眼前的人,心底似有某种情绪翻涌而起,浮浮沉沉,叫人说不清道不明。

  忽然间,她鬼使神差地踮起脚尖,双手顺势环上了他的脖颈,将人往下一拉,唇瓣凑近——

  轻轻在他唇角印下一吻。

  浅尝辄止,像羽毛轻扫,又似晚风拂过湖面,轻柔却让人无法忽视。

  两人之间的气息交错,极近的距离让她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瞬间闪过的一丝微不可察的震动,稍纵即逝。

  ……

  一直到回府、沐浴、换衣,容今瑶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脑子像是浸泡在温水里,迟迟反应不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莲葵伺候着她换下白日的劲装,换上轻薄的寝衣,见她神色不对,忍不住轻声问道:“公主,您是不是累着了?怎么回来都没说话?”

  “啊?”容今瑶这才回过神来,迟缓地眨了眨眼,随口道:“是有点累。”

  莲葵将她的头发拢起,用干巾一点点擦拭,嘴里念叨道:“奴婢就说吧,练武是个劳神费力的活儿,公主您还是歇着罢,小将军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容今瑶喝着温茶,本想顺势应和,结果听到“小将军”三字,手顿在了茶盏上。

  这三个字像是某种引线,霎时间,白羽营中那番失控的举动,清清楚楚地在脑海里回放了一遍。

  她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情不自禁亲了楚懿。

  “公主?”莲葵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木梳。

  容今瑶倏地回神,连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试图掩饰自己的异样,故作平静地道:“没事,可能是真的累了。”

  莲葵不疑有他,动作轻柔地替她梳顺长发。

  容今瑶

  低垂着眸,盯着面前的茶盏,指尖不自觉地沿着杯沿缓缓摩挲,心底翻涌的情绪却未曾平息。

  鬼使神差,毫无征兆。

  可比起懊恼,更让她介意的,是楚懿的反应。

  他并没有推开她,也没有露出厌烦的神色,只是怔了一瞬,随后依旧云淡风轻地将海棠花递到她面前。

  平静得让她心里发毛,仿佛那个亲吻不过是寻常玩笑,根本不足以让他动容。回来路上,她害羞不知所措,而他依旧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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