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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拉着她和陆峥出城学习骑马也不是坏事,要是从前没有接触,只这几天上手学习,一则会学得很累,身心俱疲;二则肯定是学不到好处,到时露怯。

  如今也算是恰到好处。陆今安一路将初微抱回房中,看她一直昏睡不易,情况实在不好,一路过来也都悬着心,听黄添道只是风寒发热,并无大碍后才放下心来。

  紧接着便有宫中来人,道是皇帝派人来问,府上情况如何?

  想来皇帝那边也是听到了动静,否则不可能会有这样巧合的事,这边刚刚接了初微回府,皇帝那边就卡着点来询问情况

  周嬷嬷有些担忧地对着陆今安道:“夫人如今还在昏睡着,大人这就要进宫?遣人去回皇上一声不成吗?”

  这事换成世间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唯独皇帝不行。

  陆峥也知道这会儿父亲躲不过去,亲自拿了披风过来,给陆今安披上:“夜黑风大,父亲当心。”

  宣政殿内。初微心里猛得一沉。

  她不敢多想,只迅速地梳洗穿戴好。因嫌套车麻烦,她与纤竹飞身上马便直奔了衙门。

  乌云凝聚不散,整个蓟州卫像笼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里,阴沉而压抑。

  衙门口早有兵士候着,见初微她们来便将她们引向靠西的一间角房。初微疾步向里,遇到的人都极客气地向她行礼,脸上却都像覆了一层寒霜。

  她便愈发觉得不好了。

  西角房到了,槅扇大敞着,屋内却晦暗得很。

  师父背手站在阴影里,身旁两个兵士耷拉着脑袋,垂手立着。

  “师父,我爹回来了?”初微向他匆匆行了一礼。

  吴炳西看了看她,神色凝重:“庆安去学堂了?”

  初微见他答非所问,心就猛地一沉。

  “师父,我爹到底回来没有?”

  吴炳西斟酌了片刻,对那两个兵士做了个手势。

  那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吞了吞口水,引初微往里侧走了几步。

  “大公子,小的名叫王大勇……将军先前派人带回过口信,要是按那口信里说的,将军昨日便该到了,所以吴将军今日天刚亮就派小的两人去迎将军。小的们沿着回城的路找过去,在关外五十多里的那片竹林外寻到了将军他们,可是将军已经……已经……”

  他话说不出口,干脆抬手一指,让初微往靠窗的竹榻上看。

  初微方才匆匆跑进来,没留意此处,如今才发现,那竹榻上分明横着一个人。一块旧苫布从头遮下来,只露出那人一双套着皂色战靴的大脚。

  战靴上沾了血污,却仍能看出其头部加覆了一小块皮革。

  父亲节俭,去年靴子头磨薄了,又舍不得换新的,就加了这样一块皮子。

  初微仿佛一下子跌入了冰河,冷得直打颤。

  她探手抓住那斗篷半晌,终于呼啦一下子掀开。

  面前是张泡得白肿的脸,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让她片刻间有些喘不过气。

  这躯体上伤痕密布,竟是无一处完好,头皮被削去了半块,脸上的刀伤纵横交错。因雨水浸泡,皮肉已经浮肿绽开、伤痕暴露,以至一张脸上山峦沟壑,已全不似人样。此人身上的衣甲更是残破不堪,与皮肉黏连在一起,浸了血污和雨水,早已显不出原本的颜色。

  但是这鱼鳞叶齐腰明甲与织锦战裙,的确是父亲带兵出战时的装束……

  初微扶着榻沿瘫软在地上,目光却定在那张脸上。

  吴炳西望着她歪斜的身影,柔如淡墨的双眸里满是忧郁:“人死不能复生,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你千万想开些!”

  初微没有声响。

  她木头似地盯着那尸身半晌,突然回过头来,眼睛里泛着清清亮亮的幽光。

  “师父,此人不是我爹。咱们得即刻派人去找我爹!”

  日头已经渐渐升起,天光透进月洞窗,将她的半边脸映得惨白。

  在场几人听得皆是一惊。

  “大公子,”王大勇忙道,“不会有错啊!那么一大片人乌泱泱地倒在那……兄弟们都死了,将军也在里面……”

  吴炳西走到初微身后,缓缓俯下身:“师父知道你难过,可是逝者已矣,你可不能这样……”

  “师父,”初微截住他的话,口气异常笃定,“您也知道我娘走得早,我跟着我爹长大,他的样子我最清楚。您得信我,此人绝不是我爹!”

  “……”

  吴炳西双眉蹙起,挥了挥手让惶然无措的两个兵士退出去,紧接着又将槅扇阖上。

  “你可是发现哪里不对?”

  初微摇了摇头:“已经伤成这样,我也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但我敢断定,此人绝不是我爹。况且,这人身上、脸上这么多刀伤,倒像是有人要故意模糊他的身份。”

  吴炳西背着手走到那尸首前,细细观察了陆久。

  “师父,我爹生死未卜,咱们得即刻派人把他寻回来!”初微仰着头急迫道。

  吴炳西却似乎在思虑着什么,凝眉不语。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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