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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过了好几秒,她才意识到赵涟清一直在喊她的名字。
“别怕,念念……别怕……”
别怕,别怕。
温柔的声音夹杂在几乎要爆炸的聒噪的脑海里。沈念这才找回了呼吸的方法似的,迅速地深吸一口气,让滚烫的空气灌入胸腔,把两扇肺叶撑得鼓起。
来来往往的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裳,像是一条条在水里游动的热带鱼,复杂而花哨的色彩如同焦躁的鼓点般令人眩晕。
她看到许孜和辛来被带上警车,看着医生将血流不止的舒凡抬走,看到陈雅路哭得满脸泪痕,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似乎没有察觉到被赵涟清护得紧密的她。
而那把美工刀大剌剌地掉在地上,上面凝固着干涸的血液,那些血液属于她的朋友,她最亲近最信任的朋友,这让她也感受到了切肤之痛。
……
在峰南这种小地方,平时生活如死水般平淡无波,一点点小石子都能激起千层浪。
但这件事情最终没有闹得很大,罪魁祸首许孜当场被抓获,没有引发更大的恐慌;另一位又是辛家的小姑娘,辛家在峰南的也算是能说得上话,消息途径被刻意封锁了几条。
当然,受伤的舒家小少爷也不是好惹的背景,辛家的人为此事周旋了许久,给了一大笔补偿款,又将闯祸的辛来送去了别处读书,此事就此揭过。
就此揭过的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舒凡实际上没有受到很严重的伤——那天的出血量看起来很吓人,但伤口在胳膊,没有伤及要害,去医院里简单包扎了一下,缝了几针以后便回去了。
这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那天那顿饭给三个人都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估计有一阵子陈雅路和沈念不想再去那个商场。
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一眨眼便到了周六。
舒凡一大清早便被喊醒,他的机票时间虽然在晚上,但峰南只有高铁站,没有机场,要去机场的话必须得开车去附近稍微大一些的市区乘机,司机中午就得带他出发。
母亲果然还在申城忙生意,没有回来送他。偌大的别墅还是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和几件被收拾得干净利索的行李箱。他习以为常地坐在餐桌上吃早饭,吃着吃着,门铃突然被摁响了。
「叮咚——」一声,他吃粥的勺子没停,陈阿姨已经来到大门前,打开可视门铃。
“您好,请问您找哪位?”
“我找舒凡。”
清甜的声音响起,带着糯糯的南方口音,让他手中的勺子“啪嗒”一声掉在了瓷碗上。陈阿姨似乎还想问些什么,身后顿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她一扭头,便看到小少爷竟然出现在身后,脸上挂着一本正经的神情。
“陈阿姨,是我朋友,您开门吧。”
他的左手还带着伤口,使不上多大的力气。陈阿姨看了眼脸色绯红的小少年,又看了眼外面甜甜软软的小姑娘,心里顿时了然,笑了笑:“好嘞,要不要我再多上一份早点,请她一起吃?”
“嗯,再来份鸡蛋羹就好。”
六月底的太阳已经有了几分盛夏的炽烈,但幸好清晨还算是凉爽的,从家属院一路骑车到别墅的沈念只是额头出了层薄汗,倒也没有很累。
小姑娘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等吃完早饭便和哥哥打了声招呼,脑子一热来找舒凡了。
陈雅路上午需要补课,没法陪她来,可她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见他最后一面不可。
摁了门铃后,不一会儿,大门便打开了。方才和她对话的那位慈眉善目的阿姨站在门侧,手臂包着纱布的少年站在门中央,漆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你怎么来了?”
沈念眨巴眨巴眼睛:“来送你呀。”
“怎么不提前跟我讲?”
“脑子一热就来了。”
舒凡本来是小大人一般严肃的模样,却不知为何,嘴角的笑意实在是憋不住,最终还是“扑哧”破了功。他朝身后瞄了一眼,侧过身,一边让她进来一边明知故问:“只有你一个人?陈雅路呢?”
“她周六补课,来不了,我也没来得及和她说。”沈念道:“我早上起来一睁开眼睛,就想着你要走了,必须得来送送你。”
小少年本来已经转过身走在前面,闻言脚步顿了顿,侧过头,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看得沈念有些不好意:“干嘛这么看我?”
“震惊呗。”
“有啥好震惊的?”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舒凡这么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回来,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从北津到峰南有多远,怎么可能轻易再见?她不难受肯定是骗人的。
就凭他们这么深厚的情谊,来送一送他,也是合情合理。
“你管我。”
小少爷傲娇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耳垂像是滴血一样红。
沈念没有察觉到,她已经换上了客拖,跟着他穿过客厅,小脑袋四处打量。
舒凡家的别墅她小时候也来过,当时舒凡的外公外婆还在,那堵巨大的电视屏还开着,里面放着老派的戏剧。但是最近老人们年纪大了,送去了养老社区,这个别墅比之前更加空旷。
来到餐桌前,陈阿姨已经又上了一份早餐,热情地招呼道:“小姑娘,快坐下,尝尝阿姨的手艺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