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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海瑟薇一边苦笑,一边安顿四周激动的姑娘们,“其实这‘根须’一样的东西,是佩戴魔晶手环的后遗症之一……”

  *

  反抗军地下基地,某房间内。

  莫里森反锁上门,刚刚应对歌姬学徒与宫廷魔法师时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出来吧,老师。”

  莫里森语气冰冷,仿佛秋日的冷霜。

  “殿下……”

  深蓝色小章鱼从某个抽屉中探出脑袋,整条鱼蔫头耸脑的,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自从成功救下海瑟薇小姐后,您已经很久没和我说话了……”

  莫里森靠着门,抬起冰蓝眼眸,轻笑一声:

  “那您觉得我做的对吗?”

  “……!对!当然对!”小章鱼老师连连点头,“被欺骗那么久,您无论是生气埋怨还是将我锁进封印也是理所应当……都怪老身隐瞒了那么多。”

  莫里森咬了下牙齿。虽然早就料到对方有所隐瞒,但亲耳从对方口中听到承认,却是别样的韵味。

  他感觉心脏仿佛又被高速飞来的魔法流弹击中,胸闷口涩,说不出话。

  “其实我早就知道。”莫里森说,“我早就知道人鱼与海妖领地的交界处,不会有您这样一看就会被吃掉,活不过三天的小鱼。”

  “但你还是选择相信了。”小章鱼躲在抽屉里,“为什么?”

  “因为……您教会我的东西是真的。”莫里森缓了缓,抬头,硬挤出一个轻浮张扬的笑,“所以,您依旧是我的老师。”

  小章鱼若有所思,他仿佛想伸出自己的触手,像过去无数个日夜一般,摸一摸莫里森的脑袋,但他最终还是缩回触手,落在抽屉边缘上。

  “抱歉。莫里森。”

  “我确实欺骗了你很多。”

  莫里森感到胸腔内愤怒与悲伤一同激荡。他很想扯着对方的领子,好好质问老师为什么要骗他,又为什么不将这场戏演好,永远都不要让他知道——

  尤其是他清楚地知道,老师他有这个能力。

  “抱歉。”小章鱼再次开口道歉,“但你不能一直活在梦中。”

  “在人生这条道路上,你会遇到很多、很多人。有坏人,自然也有好人。但你童年时期遇到的坏人太多了。那样的环境会催生出极端的想法和偏激的思维,即使你内心空明澄净,也容易耳濡目染……”

  “我不希望你长歪。”

  “因为……你害怕我长成父亲那样的魔?”

  莫里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这句话的,他只觉得自己的胸腔内壁贴在一起,呼吸困难,同时又带着阵阵刺痛,仿佛有针在扎他。

  小章鱼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静静地沉默着,沉默着,直到莫里森不需要听到回答,也明白了对方给出的答案——

  “是。”

  没有修饰,没有解释,没有狡辩。

  莫里森内心发凉,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寒丛心脏蔓延至全身。他忽然觉得好冷,就像幼时还未遇到章鱼老师时,曾经孤身一鱼,经历的每个日日夜夜。

  海水是冰冷的,光芒是没有的。漆黑不见天日的海底深渊,就连可供交谈的朋友,也是种奢望的存在。

  直到那日他机械般重复着捕猎的本能,一口咬穿游鱼的内脏。

  那只蓝色的小章鱼出现了。

  它一边再他眼前打转儿晃荡,一边大叫着“救命啊不要吃我”,像一只聒噪的海豚。

  莫里森的目光和听力紧紧落在那只章鱼身上,渐渐放弃了已经咬在口中的游鱼。

  他将咬破肚皮的小鱼埋藏在海底的沙子中,盖上石砾,又封上具有爆破能力的大型魔法阵(一旦有不知好歹的贪吃鬼过来偷吃,就会被他炸上天),这才锁定小章鱼,打算将其追上撕碎。

  自从被族人“驱逐流放”,他早已抛弃了所有身为王储的尊严。像一只真正的野兽般,在人鱼与海妖的领地边界茹毛饮血,顺便清理一些试图跨越边界,侵犯上层人鱼领地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潜在罪犯。

  无论是人鱼,还是海妖,任何试图跨越边界的动物必须被清除。

  莫里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或许是因为他像一只无处可去的丧家犬四处游荡时,看到戍边的人鱼战士不得不背井离乡,离开爱人与孩子,到危险且食物匮乏的边界工作,为的只是保护他们这些上层的权贵寻欢作乐;也许是因为他骨子里还不肯放弃那点作为皇室的骄傲,试图通过保护子民的方式,赎轻他身上一点数不清的罪恶。

  但没有人会领罪人的情,就如同没有傻瓜会同情暴君的子嗣。在莫里森驻扎边界后,那些戍边的战士也仿佛看到了什么瘟神或诅咒,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集体向后撤退二十海里。

  霎时间,莫里森再次孤立无援。

  没关系。他想。他从来不都是一个人么?

  如果能用他的蛮力让那些有家室的战士避免牺牲,获得幸福,那他这条由罪恶编织的贱命,也算是死得其所。

  于是,孤立无援,不见边际的黑暗里,莫里森的生活便只剩下两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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