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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 但凭着经验,她猜测他的表情一定不太好看。宋恩丞的衣摆看起来沉甸甸的, 雨水顺着夹克衫, 往下, 落在沾满草屑和污泥的鞋上。
“你去找我了, 是么?”她又追问。
“是与不是,我也不用和你解释。”
嘿。
犟什么?
“确实,你不用和我解释。”李双睫顿住,扯出一个讽刺而傲慢的笑容, “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为了确保你平安。”宋恩丞说,“这个答案,你接受么?感冒颗粒,我交给你室友了,你记得找她拿。”
“你直接给我不就……”她止了话。
她想到什么,这也是他最不痛快的。
“方便你把它扔得远远的么?”
他的语气很轻、晚风一样淡。
李双睫抿唇不语。
宋恩丞对她的了解,当然,他知道她不会拉下脸面去求和。她给台阶让他下,超过一次就被视作不识好歹。李双睫就是这样一个人,多么骄傲啊,多么得体,永远要让他向她先低头。
如果低头就可以解决问题的话,宋恩丞当然愿意了,他乐意至极。其实他也纠结过,因为他并不是一个没有尊严的人,李双睫和别的男人好,他感觉自己的尊严像被踩在脚下作践。当年级里的人对她的私生活津津乐道时,他希望他们全部都把嘴闭上。他不希望从她口中听到那两人的名字。
可问题就是。
低头也无济于事。
没有解决问题的方法,没有破局之匕首、解围之桥梁。宋恩丞非常明白,以至于太过明白了,所以他不可能像郑揽玉那样愚蠢,眼巴巴怀揣希望,等待某一天李双睫能赏他一点甜头。
他也不能像裴初原那样厚颜无耻,那样伪装、使劲讨巧的事他做不来。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回到没有这些恼人的男人的日子。他和李双睫,两个人,无论何时都相互依靠,两小而无猜。
只可惜。
他亲手毁了这份坚固的关系。
做这些的时候,他没有犹豫,没有迟疑,也没有悔意。可事后反思,他突然感到害怕和绝望:他让李双睫做出选择,可如果李双睫没有选择他呢?
如果她真同他结束,那么他就什么也没有了。作为友人的明媚的她,作为爱人的甜蜜的她,什么也不属于他。
可怎么办呢?他解决不了问题,就只能解决产生问题的人。可李双睫拦着他,训斥他,不让他解决那两个男人。她甚至……惩罚他。他宋恩丞和李双睫认识了多久啊?十九年,如今她就因为那两个认识不到一年的妖艳贱货同他翻脸。她把他当做什么了?永远只会乖乖跟在她身后的玩物吗?
可以是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但是,唯独宋恩丞不想。
有必要让李双睫意识到他不是那么好拿捏和攻克的角色。她想要驯化他,就像驯化其余两个该死的男犬一样?没那么容易,李双睫,初雪的情话,你给的承诺?我不要所谓糖衣炮弹。
我要你的真心。
我只要你的真心。
原以为李双睫不会再挽留,没想到她最终还是拦住他。她将手摁在他的肩上,隔着一层布料。微微颤抖,略显冰冷。淋了雨,风一吹就受冻,她因为一个别的男人受了这样的苦难呵。
“我不会再扔你给我的东西了。”
她用那双被红血丝浸染的眼说。
多么疲惫,多么无奈,好像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像她做了不得已的妥协。如果有人因为这么两句敷衍的、甚至都算不上低头的话就开始欣喜,那么他也是一个没有底线的蠢货了。
宋恩丞抽搐着眼睑,牙关绷紧。
……没错,他就是这么个蠢货。
他就是这么个蠢货,即便她没有低头,她只是抬起手指勾一勾他、挠一挠他,他就想放弃一切,缴械投降。李双睫就是这样的女生,不,已经是一个女人……一个让他上瘾的女人。
可以想象如果现在妥协,宋恩丞将来会过着怎样的人生。愈陷愈深,无法自拔,要和别的男人争夺她的宠爱,困在那小小一方花园里。他就会丧失自我,变成一个唯她爱为食的困兽。
那太可怕了。
不是么?
“说够了么?”牙缝里挤出。
侧肩,躲开她的手,他终于。
踏出这痛苦的一步。
“说够了我就走了。”
李双睫愕然。
三秒。只留给自己三秒反应的时间。
超过三秒,指向门口:“给我滚。”
宋恩丞走到门口,撑起伞。手中的伞骨是漆黑的,伞身是漆黑的,一切都是漆黑的。步入黑暗,漆黑的山林便将他包裹,野兽一样吞噬他的眉骨,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一切的一切。
身和心。
李双睫的身体绷成一条直线。
她不舒服。宋恩丞,全因他。
“没长进。还是只会说这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