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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旧事。

  哇,果真是天之骄子,人间要顺他心意,天地也得为他倒转。越棠不想搭理这种毫无意义的狂想,转过身,招呼女使登车去了。

  “殿下快回东宫去吧,别孤身乱跑又受一身伤,可不是回回都能遇见收留你的好心人。”说完车帘子一落,便吩咐上路。

  走了一阵,倒不闻异样,推开车窗观察车厢两旁,只见侍卫骑着马随行,没有太子的踪迹。越棠略略放了心,虽隐约还有些疑影,但架不住困意袭来,一崴身靠上双成的肩,很快便睡着了。

  醒来后天光依旧大亮,有片刻的恍惚,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待回过神来,越棠清了清嗓子,吩咐车把式,“先找个茶寮歇脚吧”然而车帘掀到一半,整个人彻底僵住了。

  “怎么又是你!”

  可不是,被她撇下的太子端端正正地坐在车前,一手持缰绳,一手扬马鞭,目视前方眼神坚定。越棠看向边上的侍卫,侍卫面露难色,羞愧地避开她的目光,“王妃恕罪”

  越棠顿了一下,无力地说算了。能怎么办呢,他自己堂而皇之地玩起角色扮演,侍卫却不敢真当他是马奴,不要说驾车了,他就算要坐在车顶,所有人也只能视而不见。

  好像陷入了死局,越棠望着他的背影,决定与他深入地谈一谈。

  “殿下刚才说此行是要圆我一个梦。”她好奇地问,“我有什么梦,怎么我自己不知道?”

  他没做声,回过头来翩翩望了她一眼,唇边浅淡的笑意中有羞赧的味道,看得越棠如遭五雷轰。

  他羞赧什么啊!怎么个意思,她所谓的梦,是指他自己吗?

  越棠喃喃:“殿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殿下是最近才变成这样的,还是我先前看走了眼?”

  然而随她怎么说,他就是一以贯之地沉浸在角色里,云淡风轻地在那里自说自话,“王妃少安毋躁,奴记得前面有个小镇,可以停下来休整一番。”

  越棠噎住了,气咻咻问:“殿下是打定主意跟着我了?”不出意料,他仍报以沉默。

  越棠恼得摔车帘,缩身回车里,从双成手里接过茶盏狠狠灌了两口。双成见状,小心翼翼地给她出主意,“到前面的镇子上,王妃随便寻个由头,遣殿下去买东西,殿下一走远我们就掉头上路,把殿下甩在身后。”

  越棠惨然摇头,“他又不傻,何况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我就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嫌疑最大,我们周家全族都得给他陪葬。”

  越棠认清了现实,懒得再抗争。又一次从车内探出身来,恹恹地说:“我最怕麻烦、怕受牵连,殿下知道吧?殿下实在要玩,我拦不住,但殿下得和我保证,若有差池,殿下的行为不会影响到我。还有,京城,尤其是皇宫中,不能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这下前头的人终于有了反应,暂时从角色中抽身,以太子的身份,轻轻点了下头。

  越棠吁了口气,这保证聊胜于无,只是眼下先这么办吧。忽然想起了什么,警告他说:“晌午那群滥竽充数的劫匪,演得太差了,而且我不喜欢受惊吓,不许再发生这种事。”

  双成瞪圆了眼,“原来那些劫匪是殿下安排的?”

  越棠哼了声,评价道:“拙劣的把戏,平庸的审美。”

  就这样,队伍里多了个编外人员,王府的侍卫对此很尴尬,不知该拿什么态度面对他。只有越棠,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个设定,赵铭恩长赵铭恩短,呼喝他做各种事,似乎本该如此。

  下午在路过的小镇休整后,一口气赶路到天黑,抵达了溆水边上的西洲镇。从京城到蓝田这一路,就属西洲镇的规模最大,沿河一条街上商户林立,酒旗卷展,大红灯笼潋滟的倒影坠在水中,仿佛点点渔火,很有一种羁旅的柔情与浪漫。

  挑了街上最大一间酒楼,侍卫与女使们各成一桌,彼此都心照不宣,反正将麻烦丢给王妃去应付。掌柜的见他们阵仗大,亲自上前来招呼,热情地介绍起店里的酒水,然后一溜菜名报得天花乱坠。

  赵铭恩见越棠不言声,便对掌柜的道:“不拘什么菜,拣拿手的上几样,酒水就免了。”

  “得嘞!”掌柜连比带划地说,“咱们镇上的特色,客官可要尝尝?鲜酸开胃回味无穷,香齑片儿啊,搅团啊,凉鱼啊,鄙店可都是最拔尖的。”

  越棠托着腮,饶有兴致地打量他,看模样就知道,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对这些民间小吃一无所知。他迟疑了瞬说:“都要。”

  掌柜嚯了声,朝他比个大拇哥,眉飞色舞地走远了。越棠笑眯眯地说:“本王妃眼前容不下浪费粮食,要的都得吃完。”

  饭吃到一半,桌边忽然来了个头顶丱发的女童,七八岁模样,臂上挎一只小竹篮,将一朵通草花举到她眼前,“娘子,给这位郎君买朵花吧。”

  越棠“扑哧”一笑,见女童天真烂漫,也乐意同她搭讪,“你怎么问我呀,不应该是同这位郎君说,给娘子买朵花吗。”

  “可是,”小女童一双大眼睛在两人之间转悠,“娘子身份高贵,分明是这位郎君的主人,主人可以送花给郎君,郎君不敢送花给主人。”

  越棠乐不可支,女童虽年幼,眼光已然很毒辣了。便让她将竹篮放在桌上,“我都要啦,你去问后面那个姐姐要钱。”

  小女童乐颠颠道了声谢,越棠拿过竹篮,信手挑出一支海棠,冲对面的人勾勾手,“脑袋伸过来。”

  赵铭恩看了眼那通草花,默然撂下筷子,拿手巾掖了掖唇角,竟真的微微屈身,偏过脑袋由她摆弄。越棠簪完了花,拍手笑道:“别愁眉苦脸的呀,文宗皇帝最喜海棠,每逢殿试,亲自为魁首簪花,你若不乐意,那就是不肖子孙。”

  赵铭恩淡然应是,“多谢王妃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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