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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入梦乡后,睡得最早的慕秋筠却在床上小幅度地挣扎。

  他梦到了前世的皇宫。

  高台上,御宇下,崇德帝端坐皇位之上,鹰目烁然,严厉地质问他为何不思进取,荒废时间。

  他跪下辩驳,但嘴张开,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崇德帝又重重一拍扶手,斥责他自甘堕落,尽失颜面。

  慕秋筠头脑嗡鸣,白皙的皮肤泛起红,从耳根烧到脖颈,分毫不敢抬头。

  他想说他已经“死”了,这是另一个时代,他在做另一个时代的普通职业。

  崇德帝不知是看出他心中所想还是怎样,明明他未开口,便听皇帝质问:“那你可做了分毫有益于天下的事?”

  慕秋筠手攥成拳,唇角紧抿,无法回答。

  父皇那满含失望与责备的眼神重逾千金,压得他脖颈生疼,呼吸艰难。

  沉重如溺水般的窒息中,慕秋筠猛然惊醒。

  房间一片黑暗,耳边是杨钧则规律的呼噜声,和程颢翻身引起的布料摩擦声。

  他的心跳噪如鼓点,在床铺与身体之间回荡。

  慕秋筠急促地呼吸着。

  额头渗出冷汗,身体也不知不觉地泛着凉意,他缓了许久,撑身坐起。

  窗外夜幕深沉,隐约听到风吹动树梢的飒音。

  慕秋筠闭上眼,努力平复仍旧鼓噪的心跳。

  他没再躺下,沉默着在黑暗中坐了许久,直到天光破晓,微蒙的亮光透过纱帘,朦胧地勾勒出房间内的陈设。

  慕秋筠动了身体,下了床。

  他出了一身冷汗,简单冲洗一下,便出了门。

  节目组虽然在大楼里录制,但实际上包下的是包含写字楼在内的一片园区。

  只要不出园区,都可以自由行动。

  慕秋筠走出一楼大门,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

  昨晚又下了雨,早上的空气仍旧渗着凉意。

  他没披外套,却不想再回去取,就这么走出去,走了一段路后,反倒有些习惯了。

  园区内种着的柳树在清晨中静静垂下枝叶,鸟儿鸣叫,穿梭树枝之间,空气中浮动的清润的雨水和泥土气味,以及不知名的花香。

  这些日子总在练习,倒是忽略了外面的风景。

  慕秋筠一路走着,沉闷的心情清朗许多。

  不知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他忍不住想,莫非是如今的自己太过荒唐,让父皇都不禁入梦来提醒?

  可他明明……

  是被崇德帝亲手赐死的。

  心口处传来揪痛,慕秋筠暗笑自己的软弱。明明已经重活一世,却仍记挂着前世的不甘。

  他又想,父皇究竟是何意,是在提醒他,不要荒废时光,速速去做利于天下、利于百姓的事吗?

  可他现在……

  内心刚浮现出辩解的情绪,转瞬却又消散。

  慕秋筠也忍不住问自己,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前几日他还想,也许要实现心中理想,并不只有一条路。

  于是他坦然自若、不做多想地和众人一起上课、学习。

  学一些他也不清楚于江山社稷有什么用的表演。

  学一些他自己都不认可,但仍旧有好好练习的舞蹈。

  而前几日的想法,那微弱的猜想,隐约的念头,都被他忘在脑后,没再管过了。

  慕秋筠不由在心里痛斥自己。

  但羞愧过后又是茫然,前几日的问题,他仍旧没有答案。

  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到底在做什么?

  林宥辰许多次提醒他,目标。

  他的目标又是什么?

  就算他能够以第一名的成绩出道,又有什么作用呢?

  慕秋筠蹙着眉头,绕过大楼,走到楼后的一片花园。

  这里本是一个小型公园,喷泉花坛一应俱全。但因为这片园区已经做了封闭措施,此时花园中空空荡荡,一些健身器材上面还挂着雨水。

  慕秋筠穿过花园,再往前就是一片小型杉树林。

  阳光穿透树木,清早的空气浮动着舒展的气息。

  慕秋筠跟着伸了一个懒腰。

  在他身后,林宥辰手拿平板,惊讶地看到面前竟然有人,这人背影像慕秋筠,而慕秋筠竟然这么随意地伸着懒腰。

  动作太过舒展,让林宥辰想到之前养过的猫。

  他默不作声走近。

  慕秋筠听到背后的脚步声,转过头,一时眼露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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