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质问



  晏沉太复杂了,搞懂晏沉的想法对他来说比参悟大道还要困难上千倍,他也许永远搞不明白。

  “晏沉,我真的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没有任何有关飞升后的记忆,我只记得我在青云宗上修行,境界将至大乘,结果醒来就发现在魔界,然后我稀里糊涂地被塞进箱子里送给你。”他顿了顿,声音里满是疲惫,“在箱子被打开之前,我甚至没有见过你。”

  “没、见、过?”晏沉一字一顿地重复道,然后低下头去,慢慢趴在桌子上,看着谢濯玉的眼睛慢慢浮出几分水光。

  那目光眼巴巴的,看上去像只摇尾讨食的小狗。

  谢濯玉对上他的视线,心突然软下来了。

  他跟个醉得神志不清的人生什么气呢,算了。

  赶紧把他哄走吧。

  他起身站到晏沉身边,一边拍了拍他肩膀一边轻声开口道,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闹脾气的小孩,“你是魔君啊,一界之主,在五界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强者,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啊,谁也不能拦你,对不对?”

  “我如今修为尽废也无处可逃,你要杀我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何必烦恼呢。”

  晏沉垂下眼皮,沉默许久才没头没脑地说:“我不想的,但是我没办法。”

  “嗯,人生总是有很多迫不得已的事情啊。好了,别想啦,快回去睡觉吧晏沉。”

  “你不回仙界不行吗?仙君有什么好当的,你不要当仙君了……”晏沉却还在絮絮叨叨,语速很快像是再不说就来不及。

  只是他的说话声很快就小了下去,听上去含糊不清,最后的尾音在寒凉的空气中戛然而止,谢濯玉没有听清。

  他等了又等,却见他已经睡着了。

  谢濯玉静静地看着他,仰起头呼出一口气,那气呼出来就在空中凝成一团白雾,又飞速消失。

  容貌俊朗英气的青年闭上眼睡着时全无往日的阴郁狠厉,睡颜安静,看着还有几分脆弱。

  只是看着他这样,他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描摹晏沉的五官,突然低头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像夜空中的烟花一样,绚烂又短暂,很快就消逝,好像根本没有出现过。

  谢濯玉站起来走到晏沉身侧,伸手去碰了碰他的头,手掌按在上面轻轻揉了揉。

  然后他将斗篷上的兜帽拉起来罩住他的脑袋。

  做完这个,他又坐回桌边,伸手捧起桌上那个酒坛,拇指轻轻揩过边缘,学着晏沉刚刚那样仰起头大口地灌酒。

  冰凉的酒液滑入肚中,却很快在身体中燃起了一把火,连那种挥之不去的阴冷都退去些许。

  酒确实不错,再多的烦恼都会在数杯酒下肚后被忘却。

  谢濯玉这是第一次喝酒,对自己的酒量一点数都没有,很快就醉得眼神迷离,满面酡红。

  那张本就明艳昳丽的脸在烛光下看着惊心动魄。

  只当今夜是一场梦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梦醒了后谁也不会记得寒冷的雪夜里发生了什么样的对话。

  谁的偏执不甘,谁的心跳如雷,全部无人知晓。

  ——

  晏沉睁眼醒来时愣了一下,看着也算熟悉的环境反应不过来。

  这是谢濯玉的房间。

  可他怎么会在这里?

  每年的第一场初雪落下时,他都会放纵地喝一顿酒,任自己酩酊大醉不必清醒,昨日也一样。

  他还记得昨天自己坐在房中,看着屋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喝了很多酒,空掉的酒坛在地上滚了一地。

  后面的事情却全部都想不起来,记忆断在那一刻。

  应该,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奇怪的事情吧?晏沉不确定地想,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床边,却见谢濯玉整个都缩在被子里,连头发丝都没有露在外面。

  他走到床边,伸手去拨谢濯玉的被子看清他的脸,却在手刚碰到被子时顿住,眉头慢慢皱紧。

  什么鬼被子薄成这样,这个天气顶个什么事,盖了等于没盖。

  谢濯玉直至天边泛起一抹微光时才睡着,睡得也浅,感受到动静后翻了个身,然后慢慢地从被子里探出点头来,因为怕冷所以便只露着一双眼睛。

  纤长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如蝴蝶振翅。

  好一会,泛着薄薄血色的眼皮才轻轻掀起,露出浅棕色的眼瞳。

  那双眼睛里蒙着一层薄薄水雾,水光淋淋,仍带着未清醒的困倦。

  晏沉的目光落到他微微上挑的眼尾,看着眼尾的那一抹红晕,喉头上下滚动,嗓子突然就渴得要命。

  “你冷不冷?”他本是想问谢濯玉昨夜发生了什么,开口时却说了一句废话。

  谢濯玉整个人困得不清醒,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拒人千里。

  他半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晏沉,开口说话的声音听着也软绵绵的,还带着一点可爱的尾音:“冷。”

  “这被子一点都不暖和。”他小声嘟囔着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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