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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濯玉身体僵了一瞬,但很快又在他有节奏的抚摸里慢慢放松下来。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他咳个不停的时候,晏沉也是这样摸他的后背给他顺气。这样说起来,那时候晏沉的奇怪就初见端倪,分明说恨他,却又安抚他。

  “我们濯玉辛苦了数百年,却不是为了自己。那抛去外人要求,只问你自己,你想飞升成仙么?”晏沉一边摸着他柔顺的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谢濯玉默了半晌,轻声答道:“我想参悟大道。”

  晏沉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一样笑了出来,手滑了下去随意搁在榻上,远远看着倒像是搂住了谢濯玉的腰。

  悟道一定要成仙么?大道又是什么道?世间道法万千,为何你非要修无情道呢?

  他看着谢濯玉的侧脸,差点就要忍不住质问出声。

  谢濯玉皱了皱眉,紧急从情绪中抽身,重新缩进冰冷的保护壳里,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冷淡疏离的谢濯玉,仿佛刚刚流露出的迷茫与脆弱都是幻象。

  “我只是觉得那些人很可怜。”晏沉盯着谢濯玉的侧脸看了许久,突然开口道。

  “嗯?”谢濯玉垂眼去看晏沉,骤然听到这话只觉诧异。

  “他们求长生,以为飞升当了仙人后便可以逍遥快活,”晏沉手掌撑在软榻上坐了起来,伸手拎了酒坛倒了满满一碗酒,“可他们却不知道,活太久之后,人生有多无趣。”

  说完,晏沉微微仰头,一口气饮完了那碗酒。因为喝得太急,有些许清透的酒液淌了出来流过他上下滚动的喉结,晕深了衣领的玄青色。

  但他毫不在意,只是随意地用拇指揩了揩嘴唇,然后重重地搁了碗。

  谢濯玉静静地看着他,在这一瞬间又感受到了晏沉掩藏在心底的那点厌世……与强烈的毁灭欲。

  鬼使神差地,他拿了个干净的酒碗,伸手也要去拎那酒坛给自己倒酒。

  晏沉愣了一下,随即勾唇笑了出来,拿开了酒坛:“我来给你倒。”

  谢濯玉也不争,看着澄澈清透的琥珀色酒液缓缓流入碗中覆过碗底,一点点升高,突然开口道:“我觉得,活得长也不一定就是无趣的事情。各族寿命不同,对人族来说,寿长便是上天的恩赐。

  “况且,世间美好的事物数不胜数,定然能寻出一件有趣的事。”

  听见他这话,晏沉斟酒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差点把酒撒了出来。

  但很快他又恢复如常,给谢濯玉斟了半碗酒后重新给自己倒了一碗。

  倒完酒后,晏沉终于抬起头,定定地望着谢濯玉,眼里的情绪一瞬间就复杂得让人读不透。

  有一瞬间,谢濯玉感觉他像是透过自己在看什么人。

  但晏沉看的确实是他,那双深黑眼瞳像镜子一般映出了他的影子。

  “人的一生也分四季。”晏沉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说的话明显意有所指,“而我的四季就像魔界的四季一般,春夏短暂,秋冬漫长。”

  “属于我的春夏虽然美好,却太过于短暂。而春夏之后,便是百花凋零的秋与风雪凛冽的冬。”

  晏沉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陈述客观事实,然而每个字落到谢濯玉耳中都变得沉重。

  他眼神微闪,胸口有种喘不过气的窒闷,以至于再开口时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了几分:“四季交替轮回是天地规则。”

  晏沉闷声笑了出来,拿起酒碗轻轻碰了碰谢濯玉的碗,然后低头喝了半碗。

  谢濯玉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却也跟着捧起碗,嘴唇抵上碗沿慢慢地喝了两口。

  醇厚的酒香在口中弥漫,晏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曾经爱一个人,与他约定过岁岁年年长相守。”晏沉看着谢濯玉的眼神温柔缱绻,笑容有些许怀念,但眼底深处却是深沉的不甘与疯狂的占有欲。

  “但是他骗了我。他带着我的春夏抛弃了我,轮回便只剩下永无尽头的秋冬”

  谢濯玉眼中闪过一抹错愕,表情无措,一句“我没有骗你”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那句话在嘴边打转,被酒液冲散,最后化成了几声急促的咳嗽。

  聪明如他,在对上晏沉缱绻温柔的眼神的那一刻就已经猜出来晏沉说的那人是谁。

  他在猜到答案的一瞬间被逼到了角落,只要一睁眼就能看见晏沉的真心,然后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哄自己晏沉只是一时兴起。

  习剑之人不能惧怕面对自己的心,剑才能随心而动,谢濯玉深知此理,亦做得很好。

  然而紧随那陌生又熟悉的心动而来的,是无尽的负罪感。

  那负罪感在他与晏沉之间斩出一条巨大的横沟,好像无法逾越的天堑。

  不自量力地尝试,代价是跌落深渊,粉身碎骨。

  第42章 散宴 “不想脱就不脱了。”

  心口像是被刀扎了一下, 痛得人喘不过气。

  端着酒碗的手开始微微颤抖,碗中酒液随之荡漾,然后洒了出来, 溅到谢濯玉的手背上。

  谢濯玉搁了碗,慌张地低下头,抬手用力捂住嘴唇。

  撕心裂肺的呛咳声被捂得沉闷不清,听着却更加让人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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