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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他的衣服不华丽却足够干净。
他站在生长得旺盛的一地麦苗里,似乎无忧无虑。
他面色红润。
而我,在那段时间里已经无法控制地将红色视为梦魇。
我一遍遍想起安拾邱的血溅上来的温热,和肖礼衣服上喜庆的红形成对比。
我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十三姐姐。
于是十三姐姐设局让他重新染上赌,让他欠明月楼的债,烧了庄子让他担惊受怕,装神弄鬼让他寝不安席。
直到他知道绝望是什么感觉时,才把他抓来。
然后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所知道的那些绝望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他死了。
有个小姑娘看到了一切。
那小姑娘名为云茶,是曲府的人,是跟在她左右的人。
也许云茶会把这事告诉她。
但她应该不会想起来的。
于当时的她而言,我裹在泥里,面容模糊,甚至因为浮生蛊躁动无法言语,也听不到四周的声音。
于她而言,我只是她救过的那么多人里极为寻常普通的一个。
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
曲龄幽的泪却如断了线。
离救段云鹤不到十天、裹在泥里、无法言语也听不到声音的人。
还有肖礼所在的庄子,十一年前。
有了这么多线索,她几乎是想了一下就能立刻想起来了。
当时她到那个庄子上去看药材的生长情况。
在去的路上,车夫说前面的路上有一个人。
那人满身是泥,脸上也有泥。
那人似乎是清醒的。
因为在她下车靠近后,那人一下情绪激动了起来。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出口的只有几个无法辨别的模糊字语。
跟曲龄幽从前见过的口不能言的哑女差不多。
那人也听不到声音。
任她说什么那人都是满眼迷茫。
曲龄幽唯一有印象的是她的眼睛很亮,也很好看。
那人既是哑女,也是聋女。
她要到庄上就顺便把那人带上,到庄子后让人照顾她。
彼时水患蔓延,那庄上生长的作物,不管是药材还是粮食都损毁得严重。
她忙到不行,等忙完想起来后问庄上管事时,管事说她救回来的那人伤好后自己走了。
他想要拦,但那人执意要走,他拦不住。
那时庄上的管事就是肖礼。
她从不知道肖礼染上过赌,自然也不会怀疑他的话。
难怪。
曲龄幽忽地又想起跟明墨成亲后要去庄上,明墨也跟着去那次。
那时在去的路上,她和明墨也遇到一个躺在地上的人。
那时明墨的反应就不是很对。
难怪她后来会问雪青喜不喜欢赌。
难怪雪青回答不喜欢后,她像是如释重负。
她怕被救的那人也会重蹈覆辙跟她一样么?
曲龄幽低头,明明已经将纸上内容全部记在心里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看,想透过其上文字窥见明墨当时的心情。
明墨当时是什么心情?
明墨那么喜欢她,在最绝望的时候被她所救,以为能成功逃离苦海,结果反而陷入更深更窒息的血海。
好多好多条人命。
如果她十五岁那年没在人市被蛊神教的人抓回去,如果她当时不是要去庄上而是直接回曲府,如果没有那个管事——
也许安拾邱和很多人不会死。
她被关了五年还能逃出来推平蛊神教。
如果没有被囚禁那五年,十五岁的她能改变的事会更多。
安拾邱不会死。
沈月白不用舍弃沈家家主之位、违背沈家祖训。
叶青宜的母亲、黄字堂堂主叶衿和后来那四十八个明月楼人不用死。
那么多人的性命。
毁于肖礼一人之手。
只是折断手腕、打断腿、割舌头……怎么能解心头之恨?
但她什么都不知道。
明墨似乎也不准备告诉她。
明墨似乎一辈子都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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