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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太监也不是不能当将军上马打仗,还少了根牵挂,对吧?”
军医抖抖索索地应下,忙不迭地离开了。
“……是吗,他是这样说的。”
彼时宗策正在军营中,伙同其他下属一起清点战利品、统计战后火炮数量。
本来这些事是不需要他亲自做的,但宗策执意要来。
他也不知究竟多久没休息过了,眼中血丝密布,脸色乍一看,竟比那些缺胳膊断腿的伤兵还要差,和一群喜气洋洋的士卒们形成了鲜明反差。
军医说要给他把脉时,宗策默不作声地看了看他。
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案卷,随他一起单独进了里屋。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休息。”军医叹道,“战事熬人,刀枪无眼,将军你同陛下有这样一层关系,是福也是祸,这次回去后,不如就干脆留在新都吧。”
他也不管宗策的表情,自顾自地说:“晖城大胜,有此功绩在身,兵部上下,除了侍郎侍中,位置应该都随你挑,还能常伴陛下左右,如此美差,别人求神告佛还求不来呢。”
宗策垂眸,低声道:“策从未求过这些。”
那日出征前,他冒雪去无相寺,所求的,无非是首战告捷,以及……
他的指尖动了动。
手掌上的隐痛仿佛从未褪去。
“当局者迷啊,”军医摇头,“不管怎么说,陛下的话我带到了,马革裹尸也好,终老地方也罢,将军若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三日后便安坐在此吧。”
“老夫看出来了,陛下待你,嘴硬心软,即使你真的抗旨,应该也不会真把你怎么样的。”
“但是将军,老夫得提醒你一声:莫说是圣恩,就连凡人之心,也是朝夕瞬变。若是真的在意,还是要珍惜时光情谊,自古美人如名将……”
他没有说完。
但那未竟之言,在场两人都心知肚明。
这一次,宗策沉默了许久。
“策自以为,隐藏得还算不错,”他扯了扯嘴角,“有这么明显么?”
军医丢给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老夫离开时,看到那个小子,是叫青琅对吧?一直站在门外候着,还冲老夫笑了笑,”他瞥了宗策一眼,“将军不是还想趁着这次大胜,乘胜追击吗?怎么还没一个唱戏的明事理。”
宗策眉心一跳。
“好好考虑吧,老夫言尽于此。”
军医离开了。
临走前还按照殷祝的吩咐,盯着宗策喝了一大碗苦药。
宗策眼也不眨地喝完了。
舌尖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苦涩味道,他却像是恍然未觉。
视线眺望着窗外枝头含苞待放的玉兰花,宗策下颌线绷紧,耳畔一直回荡着昨晚意乱情迷时,那人带着泣音、支离破碎的混乱梦呓。
从他们第一次肌肤相贴起,他就反反复复地说过一句话——
“我不是他。”
他是谁?
一开始,宗策以为这只是那人的胡言乱语。
可当昨晚再次听到这句话时,他动摇了。
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这样说来,他宗策又算什么?
“昇、sheng……”
宗策低下头,垂眸凝视着自己掌心的断纹。
儿时父亲的好友来家中做客,曾替他算过一卦。
当时那位叔伯看着他的手面露难色,说他掌纹杂乱,恐一生命途多舛,且有早夭之相,若要改命,恐怕要经历一番脱胎换骨才有渺茫生机。
父亲于是便让他习武练刀,强身健体。
如此平安度过了十几年,他几乎要忘记了这份批命。
后来率军征战多年,险象环生,亲朋离散,几度濒死,更是没工夫考虑这些陈年旧事。
再后来,国柱将倾,他被压上刑场……
宗策攥紧五指,近乎妄念地想,是这样的吗?
那人并非只是一时兴起才改了性子,而是他受了万剐千刀换来的?是这场轮回中、独一无二……独属于他的璠玙?
是这样吗?
这个猜测让宗策浑身战栗,几乎不能自己。
究竟是上天垂怜他,还是孤魂野鬼、精怪附体,他已经顾不上太多了。
宗策快步走出营帐,翻身上马,疾驰向城主府。
但等真到了门口,宗策却反而勒紧缰绳,降下速度,眉头紧蹙地望着站在不远处的青琅。
“将军终于回来了,”他看到宗策,明显送了一口气,“小的在此处等候将军已久,烦请借一步说话。”
顿了顿,像是知道宗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他又补充道:“陛下已经喝完药,在卧房中歇息下了。”
“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