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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长宁看着他停顿了一下,而后继续道:“可是直到今天,她都还没有回来。”
林长兴低头喝了口茶,然后缓慢地回忆着孙女林纾离家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他病了,咳嗽从前一天的半夜起来后便再没有断过。
本就年迈瘦弱的老人伏在床边咳得撕心裂肺,倒气声听得人心里难受不已,视线望过去,只觉得对方几乎犹如昏暗中的一具枯骨。
还只有十三四岁的林纾被爷爷这副病魔缠身的样子弄得害怕极了,忙前忙后,忧心忡忡,以至于一夜没睡。
于是等到天刚蒙蒙亮,她便不顾林长兴的阻拦,背着背篓,毅然决然地出了门。破旧的木门被掩上,少女将头发束成利落的辫子,头也不回地往平日里林长兴没生病的时候总带她去采药的山上走去。
这一去就是整整两天。
两天了,林纾还没有回来。
在昏昏沉沉中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林长兴心里顿时恐惧到了极点,一时间就连病痛似乎都轻了许多。
这个年迈的老人先是强行从床上爬起来,撑着病体拄着拐杖向左邻右舍都打听了一遍,确认自己孙女真的没有回来后他便又出了门,沿着镇子一家一家挨家挨户地问。
可是回答都是没有。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越来越心慌,心里飞快闪过的种种猜测也越来越荒谬离奇。
而就在林长兴心灰意冷,准备去报官,想着即便是舍了这条老命,撞死在衙门也一定要让那群总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派人去找自己的孙女时,他却突然看见了面前店铺上挂着的那副意思明确但不符合规制的牌匾。
他盯着牌匾看了许久许久,于是就仿佛冥冥中命运的安排一般。
林长兴停下脚步,推开了门。
“我想请你们去山里帮我找到我孙女。”
他一直看着沈长宁,然后在说完这句后,他突然毫无预兆地向地上跪去,边下跪,老人浑浊的眼珠里便猝地滚出泪水。那些眼泪沿着他脸上的那些深深浅浅的沟壑往下滑去,整张脸很快被狼狈充斥。
看上去着实是可怜到了极点。
院子里一时间都安静下来,几人看着老人,心里都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因为出生后不久就爹娘早逝,所以我一个人把她拉扯大,这辈子,老头子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所以求求你,求求你,姑娘,求求你帮帮忙,帮我找到她。”
没有人可以面对一个老人在极致的痛苦中提出的请求而表现得无动于衷,沈长宁更不是那种冷漠的人。于是她缓缓蹲下身,认真和面前泪流满面的老人对视,许久后一字一句地回道:“好,老人家,您不要哭,我先送您去医馆治病,然后便立刻带人去找,我答应您,我一定会把你的孙女带到你面前。”
老人怔怔地看着她,许久以后,涕泗横流,连声说着感谢。
而她身后,站着的众人闻言却面面相觑,彼此眼中皆是一阵愕然,似乎并不清楚沈长宁是哪来的自信能够许下这样的承诺。
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将老人送到医馆后,除了被留下来照顾老人的如意,沈长宁很快换好衣服,带着四个护院往老人说的那座山上走去。
这批四人是沈长河派给她的,都是这么多年跟随沈长河跑南闯北的得力助手。
四人中最高的那个名叫秦柳,最瘦的那个名叫胡四,另外两个则是亲兄弟,哥哥叫白大,弟弟叫白小,是当年沈父从人牙子手里买下来的两个孩子。
秦柳和白大两个人都沉默寡言,一个默默在前面开路,一个则紧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而比起他们,胡四和白小的话则密了许多。
“小姐,这么大一座山,我们该从何找起呀?”
“对呀,小姐,我们可就这么四个人呢,难道要分开找?”
他们说的这些沈长宁自然也非常清楚。
她一边沿着山路往上走一边在心里思索着。既然老人说林纾上山是为了给他采药,那自然是有目标的。
她目光轻轻闪了闪,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便停下脚步,向身后望去。
“你们当中可有人懂医术?”
随着少女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响起,几人诧异不已地面面相觑,而后站在队伍最后面的白大缓缓举起了手。
沈长宁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那就好办了。”
她看着白大,眨了眨眼睛,而后说道:“白大,你看那老人家是何病症?”
白大思索着,缓缓说道:“《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中写有‘咳谓无痰而有声,肺气伤而不清也;嗽是无声而有痰,脾湿动而为痰也。咳嗽谓有痰而有声,盖因伤于肺气动于脾湿,咳而为嗽也。’”
“那老人家咳嗽不止,应是风邪入侵,寒意进入肺腑,从而导致肺失宣降肺气上逆。”
他拽了一大堆文绉绉的专业术语,沈长宁一句也没听懂,但她其实也知道那老人得的是什么病。
急性支气管炎嘛 ,这个我熟,我以前也总是得。
她这样对009说。
009:“……果然是久病成良医。”
不过沈长宁让白大来做这个传声筒显然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她只知道是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