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墓穴

  聂徐川第一个钻出墓穴,眼前的一幕比村长口中的神罚更加可怕。

  白天他们见到的村民将墓地团团围绕,黑压压一片犹如蓄势的潮水。整齐划一的强光手电犹如利剑划破隐秘的黑暗,手里攥着菜刀锄头,眼神中是茫然的狂热。

  “缄默。”

  “缄默。”

  “缄默。”

  他们整齐地默念,就像某种重复的经文潮水涨落般不断冲刷聂徐川的耳膜,仿佛要烙上信仰的标记。

  时归和老李紧接着出来,都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为首的一个挥舞着刀尖指向村长,如审判一般居高临下:“缄默。”

  随即刀尖划向老李,“背叛。”

  审判已至,恐惧、悲哀、不解混成一锅苦水灌进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一个字。

  刀尖最后落到聂徐川和时归眼前,“擅入。”

  双方对峙了几秒,虽然他们配枪了,但面对一群拿着农具的群众,根本没有办法扣下扳机。

  聂徐川当机立断:“跑!”

  一伙村民举着手电和农具在他们身后不停追赶,其中不少还是壮年小伙。

  聂徐川暗道一声不好,他早该怀疑为何一个不以农业为生的贫困山村里竟还有如此多的青壮年劳动力。

  几人脚步飞快,老李眼尖,看到村口下山的位置已经被堵住,但追兵在后穷追不舍。

  聂徐川咬了咬牙,“我们上山!”

  顺着羊肠小道一路往山,这个月来上山的路已经被他们走了上十遍,但夜晚和白天终究还是不一样,缠缠绕绕的树根就像无数个陷阱严阵以待,脚底脆弱的枯叶随时暴露他们的位置。

  村长已经体力不支瘫在一边,就连熟悉山里情况的老李也气喘吁吁。手电筒的光亮如探照灯一般在身后闪烁,逼得人不敢停下。

  “咳咳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时归的嗓音在剧烈运动后再次变得嘶哑,呼吸过度引起的耳鸣让他的头痛再次复发,“去,咳咳,尸坑。”

  尸坑!没错,村民们每隔六月到崖边朝南叩拜,那正对着的不正是尸坑吗?

  聂徐川听出他声音的不对劲,果断半蹲下身来扛起时归,全速往尸坑的方向行进。老李也拉上村长紧跟在后。

  坑底离崖壁有三层楼高,深山野林里没有任何防护措施,聂徐川在黑暗中寻找着之前野猪从坑底爬出的那个缓坡。

  “在那边。”

  聂徐川看见时归在背后伸出手指向一块巨石,话毕,什么温热的东西沾湿了自己的衣领。

  他不敢停留,沿着巨石的方向奔去,顺着缓坡滑下,四个人的身影被隐于深深夜色,气息被尸臭掩盖。

  聂徐川屏住呼吸观察上方光柱的变化。

  果然,他们迟疑了。光亮在不远处打转,却迟迟不敢踏足。

  老李拿出手机,信号已经降至最后一格,发给小周的信息一直在打转,他急出一身冷汗。

  蠢蠢欲动的村民随时可能向坑底进发,到时候就真的无路可逃成了瓮中之鳖了。

  聂徐川仔细观察着周围环境,手里忽然被人塞了片棱角分明的薄荷糖。

  喉咙中的清凉感缓解了他掩藏的焦躁不安。

  他望向一旁蜷着的时归,小声安抚道:“没事,我有办法的。”

  时归把头埋在膝盖上,发出闷闷的嗯声。

  时间在两方僵持与对峙中一分一秒过去,黑暗的影子被越拉越长。手机上的时间越过了三点,更深露重,到了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刻。

  聂徐川望着山口的方向默默咬牙,也他妈的该到了啊!

  说什么来什么,尖锐的警笛声划破黑暗,强光灯瞬时照亮了整片天穹,黑压压的树影如根根手指交叉在地面,村民们顷刻间四散而逃。

  在上山前聂徐川就给小周交代,两点还没回就立刻通知欧阳带人上山,欧阳他们也带人在山底下候着消息,一个多小时的山路,终于是等到了。

  “老大,我们来了!”

  聂徐川听到欧阳的喊声瞬时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回过头去找时归,却先在如昼灯光下看到自己被血液染红的衣领。

  “时归!你!”

  时归闻声不动。

  聂徐川立刻蹲下扶起他的脑袋,发现他面若金纸气如游丝,膝盖上已经积了一滩鲜血,浅淡的意识在身体中飘荡,几乎要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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