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沾衣欲湿杏花雨(十四)

  县丞见众人来势汹汹,知晓再难隐瞒,道出张清携家眷一个时辰前逃出了城。

  城外,一辆马车急急行驶。

  马车敝陋得很,却驶地飞快。

  勒着缰绳驾车的正是前任知县张清。

  原本温煦的眼透着仓惶,他回头望了再望,确认无人追来才稍稍放下心。

  “爹爹,我们为何要走?”

  车内传来奶声奶气的声音,年仅六岁的她不明白为何要离开自小长大的地方。

  张清听到女儿无邪的口吻,心里不由酸涩,“这里待不得了,乖囡囡,爹爹会带你去更好的去处。”

  他扬起马鞭继续行驶,车底却传来沉闷地一声响动,马车动不了了。

  “怎么了?”

  车内传来妻子的询问。

  “应当是被石块卡住了。”

  他应声趔趄着下马,试图查看车轮的状况。

  “爹爹当心脚下。”童声稚嫩,带着关切。

  张清心头一暖,下一刻却又听得车内女童不知对着什么道:“咦,大狗狗。”

  几人刚现身城外,摇光便施术逼停了车轮。

  要说这女道的缩地成寸术,简直是目前为止这个世界最让傅窈眼热的术法,瞬息之间几人就从几十里外的县衙赶到了城外野道。

  要是她能学会……

  少女明净的眸子浮现神往之色,那以后赶路不知道会多轻松。

  她张了张嘴,正要问季无月他会不会这术法,又想到方才这人对她避之不及的态度,转而问起楚云渺,“楚姑娘,你会不会这种日行千里的术法?”

  她是摇光的徒弟,按说应当是会的。

  “你想学吗?”楚云渺微讶,见她不住点头,又道:“日后可以教你。”

  不似傅窈心思尽数被仙家缩地成寸的神通吸引,毛聪的注意力全在那辆马车。

  他抖着双耳,径直上前掀开了车帘。

  因没有掩饰妖化的身形,车内妇人见了他面露惶然。妇人怀中的稚儿却挣开母亲怀抱,挥着小手一把捏住了他的耳尖。

  “放过她们!”车旁的男人直起身来高喊,浊泪滚滚,朝黄袍妖道:“求你。”

  毛聪欺身到男人身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眼底兽性毕现,“放了她们可以,珠子到底在哪?”

  “我早就说过了,宝贝真的不在我手上。”张清哑着嗓子挣扎,“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能知道宝贝的去处。”

  “当日是不是你的人杀了李秋筝夺走了宝物?”

  幻境中便是如此。

  提及李秋筝这个三个字,张清飞速扫了眼狗妖,下意识瑟缩了脖子,嗫嚅道:“……我确实派了人去寻那孩子,但久久未得音讯,等我再派人去寻时,只寻到那几人的尸首。”

  “随后我也找了许久的宝物,但都石沉大海了。”

  傅窈凝思,也就是说这条线彻底断掉了。

  “你口中的宝物只对妖物有裨益,对寻常人不过是鱼目一粒罢了,是谁告诉你那是个宝物?”季无月耐人寻味道,目含审视。

  仓惶的男人顿了顿,眼底划过悔意。

  多年前,他还只是个孑然一身的穷秀才。

  虽有微不足道的功名在身,但爹娘早亡,六亲陌路,连去省里赶考的盘缠都凑不足。

  走投无路之时,是李员外接济了他。

  李员外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富商,舍给他的几两碎银能解他燃眉之急,对李家而言却微不足道。

  “你尽管开口,供一个秀才我们家还是供得起的,就当是老夫做善举了。”他犹记得李员外是何等轻散的语气。

  他穿金戴银,高高在上。

  关于李员外从砍柴人一跃成为安阳首富,背后有许多条传闻。

  流传最广的那一道,哪怕是只读圣贤书的张清也略有耳闻。

  传言道他是在某一日于山间拾薪时拾得了宝贝,这才突然发了家。

  此类传闻太过飘渺无据,是以他并未信以为真。

  后来,他携着李员外施舍的银钱赴考,竟真的中举摇身成了此地知县。

  也是在他戴上这顶乌纱帽后,才恍然明白了这所谓的“李善人”接济他是为何。

  他乐善好施是不假,可货赂公行也是真的。

  他拎了许多财宝,来求他照拂李家那些走了黑账的铺子。

  七品小官的俸禄微薄,他却是靠着富商的贿款过起了滋润日子。

  彼时他已有了妻女要养,自然不愿拒绝此等贿赂。

  由奢入简难,钱财可使人生出无穷尽的贪欲。

  在两人的一次私宴中,李员外提及近来生意亏损,“进贡”的东西自是要少许多。

  可他新得了爱女,又纳了几房美貌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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