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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珩双手发颤地握着那信,已然是泣不成声。

  谢瑾纵然是离开建康,他也事事周全,提前将什么都想到了。

  无论是朝堂局势,还是前线战局,甚至担心自己一蹶不振,他还专门提到了上京之约,给了自己念想……

  真不知该说是他是狠心果断,还是用心良苦。

  裴珩涕零如雨,却不舍沾湿那信纸半滴,最后才如视珍宝般合上,小心翼翼地揣入了怀中。

  第104章 上京 大还丹。

  史书有载:大雍延始二年, 秋,雍临帝实施军中新政后,御驾凌斌出征, 于惠州云州交界集结定安、淮安两路大军, 开始了长达五年的北伐决战。

  短短数月之内, 战火燎遍中原北部。

  又是这样一个阴沉肃杀的天,寒风猎猎,万马齐喑。

  黑金宝马鞍上,裴珩身披金铠位于大军阵前, 浑身透着决然毅然的杀气。

  “杀——!”

  号角鸣起, 呐喊声震天, 箭矢顿时如疾雨淋下!

  裴珩双腿夹住马肚,持剑杀入敌阵, 不知疲倦地厮杀。

  剑锋快速淌着血, 难以分辨是谁的,一遍遍倒映出他那张俊美冷厉的面庞。

  这样的场面似乎历了无数遍。

  战场上紧张的气氛偶尔令人觉得周遭一切都停滞了,可历史滚滚前进的车轮从未停下。

  恍惚间,云层弥散, 天宇逐渐泻下一道光亮, 御剑上那道凛冽的寒光随着时间流逝,也在悄然变幻——

  ……

  “唰。”

  裴珩背对着从殿外照进来的光束,从容不迫地用帕子擦拭着白刃。

  还是那柄尚方宝剑。

  银色剑身映出的瞳色依然深丽, 不过那双狐狸目已完全褪去了青涩,相较从前更为深沉凌厉, 俨然已是个成熟的帝王。

  转瞬已过了五年。

  这五年来,裴珩亲自出征十二次,长则半年, 短则一月,近半数时间都在战场上与将士们一同拼杀。

  虽也有过败绩,但大军能将国界一再北移,实乃应了天时地利人和。

  大雍军中打头阵的将领虽然还是于震洲和鲁直,可改制成果卓效,近年来也冒出了不少年轻得力能够挑大梁的猛将。加上北边各州百姓受北朔压迫已久,民意炎炎,各地皆有成规模的起义军,裴珩并未主张打压,而是一路招安纳降,吸纳人马共同对抗北蛮。

  除了北伐,他又按照谢瑾布下的蓝图,在建康变革试验新法,又在北边各州选擢人才,重建秩序,安抚流民百姓,真真切切担得上“励精图治”四字。

  年前,雍军就已一鼓作气收复了悬河以北的惠州、樊州、汾州、满洲、安州等地,此次裴珩再度出征,是直奔着上京而来的。

  前夜,雍军三万兵马率先攻入上京。他领着部下,终于踏入了先辈回忆描述了无数遍的旧都皇宫。

  眼前这间荒废已久的宫殿空旷寂寥,但不失肃穆威严。

  裴珩站在殿正中拭剑,冷厉的声音幽幽响起:“五年了,朕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回去禀告你们北朔王,想解敦州之围,就拿人来换。”

  前来商谈的北朔使臣朝他一拜,谦和道:“北朔王前年因沉疴难起,如今朝中主要掌权的是谯丽公主。我们公主的意思是,敦州以北自古便是北朔地界,我们既已答应十年内退至嘉南关以北,与大雍不再来犯,皇上何必再损兵折将,一味赶尽杀绝呢,要是真到了草原荒漠上,雍军未必能讨得好,打了这么多年不如两国止战,休养生息。”

  剑落冷冷地回鞘中。

  裴珩沉默,无形之中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使臣磕磕绊绊,才将话说到关键点上:“其实,谢瑾世子五年前入大都后,便一直有意避世,我们也不知其去向……”

  裴珩嘴角隐隐抽动了下,忍无可忍,声音依旧低沉:“这些年大雍没有他的半点消息,难道不是你们刻意隐瞒?当年处心积虑耗了那么大力气将人从朕身边夺走,结果只是一句‘不知去向’?”

  “皇上见谅,这……”

  裴珩转过身来,目光冷而逼仄:“既然是来诚心求和的,有话就如实说。”

  使臣叹了口气:“当年谢瑾世子入大都王宫后,因佐证其王室身世的证据不全,他并非受封亲王爵位,而且他说什么也不愿留朝效力,我们大王到底是个惜才之人,便下令先将他软禁在大都郊野的一处别苑,想他哪天万一想通了,再回朝中任职。不想这一关便没再出来,我还听人说半年多前,谢瑾已经暴、暴——”

  他汗流浃背,觉得自己不该将那个“毙”字输出口。

  裴珩眉头愈深,逼问道:“暴什么?”

  “暴暴、暴……”

  使臣后悔自己一时嘴快开了这话匣,当即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悬在刀上,只要等下个字说出口,他就得人头落地了。

  就在这时,两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突然从那蒙尘的龙椅后跑了出来,各自两边扑向了裴珩。

  “父皇,抓到你啦!”

  “明明是我先找到父皇的,父皇,皇兄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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