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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儿,嘎嘣声听得人牙酸。这时若是有人靠近,必然要被它低吼吓唬的。
赵渔把装着肉块的木盆端到院子,放在太阳下。
二黑闻到味儿,立马站起身准备跟上去,被拿着菜刀和砧板后一步出门的谢知云厉声喝退。只好重新踱回原处,继续啃自己的骨头。
赵渔一转身就看见谢知云挺着大肚子慢悠悠走近,忙跑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说:“这儿我来弄,你去歇歇。”
谢知云笑眯眯道:“又不是什么重活,还是能搭把手的,总闲着也心焦。”
“那我搬把椅子来,你先晒晒太阳。一会儿帮忙剥下蒜子、刮点姜就行。”
谢知云颔首说了声“好”。
赵渔动作麻利,进进出出几趟,很快就把要用的东西都拿出来。借着竹管流出的凉水洗把手,便开始切肉。
他们头一回做,也不晓得能不能成,并没打算卖,只准备了十斤左右的肉。按着张玉梅教的,瘦肉肥油三七分。早上起来就一一清洗干净,放在竹匾上沥干水分。
新鲜的肉软而滑溜,其实不大好切,但赵渔做惯了灶上的活,并没什么难的。
只是他家里穷,一年到头连肉都没吃几回,更别提费心灌腊肠的,这也是头一回做。即便听齐山说只要切成小丁就行,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便抬眼去问谢知云——
“这么大成不?”
谢知云顺手将剥出的米白蒜子丢进碗里,看了看提议:“可以再小一点儿。”
赵渔点点头,心中大概有数,将方才切好的肉丁又分了分,就开始按着这个大小继续切肉。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安静却不孤寂。
几只圆滚滚的麻雀从篱笆外飞进院子,在不远处的空地蹦蹦跳跳。今儿没晒什么粮食,就不在意这些小家伙,偶尔瞟一眼,还觉得有趣。
齐山和张玉梅出现在路口时,一盆肉还没切完。
“这都开始了,”张玉梅下了板车,径直走到切肉的地方,看了眼笑道:“比我切得好,灌出来的腊肠肯定劲道弹牙。”
赵渔不太适应直白的夸奖,被太阳晒过的脸更红几分,抬起一只沾满油脂的手摆了摆,“没,就随便琢磨着一切。”
谢知云瞧得好笑,在一旁搭话:“我们都没弄过,还等着婶子来指点呢。”
“也没什么难的,把味道调好就没大碍。今年跟着我做一回,来年你们自己就能做。”
张玉梅坐下喝了杯温热的茶水,就去帮着齐山磨辣子面。干辣子被石碾压碎,辛辣的香气在阳光下散得更快更开。
四个人各忙各的,不多时就把香肠肉馅儿给调好。
张玉梅为人大方,灌香肠又不是她的独门秘方,一点没藏着掖着,该放些什么,怎么灌都说得清清楚楚。
另外几个人也听得认真,时不时搭句话,倒是热闹许多。
灌腊肠用的肠衣是从朱屠户那儿买的,他常在外杀猪,有些人家不乐意收拾猪肠,就低价收回去。大肠洗干净了可以卖给饭馆食肆,小肠便刮去油脂留下肠衣,灌腊肠卖。
齐山没刮过肠衣,干脆花钱和他买了几段,还省事些。
到底是经常做这门生意,肠衣都很好,没有破漏的。
肉馅经竹筒塞进去,鼓鼓胀胀,红里透着白。被麻线栓成一节一节,整串搭在房檐下悬挂的细长竹杆上,看着就叫人心喜。
二黑没见过这东西,但它天然知道是好吃的。连骨头也觉得不香了,站在竹杆下昂起头眼巴巴看着。
谢知云这回没骂它,他自己瞧着也馋呢。以前在云水镇,过年桌上少不了要切一盘蒸腊肠,红亮油润,很是下饭。自打进山,一晃有两年没尝过这滋味儿,可不就想得紧。
张玉梅在旁边看得分明,笑着提醒:“在外面晾两天,等外皮干些,就可以上炕熏着。过年那阵吃着正好。不过得留心些,鸟雀野猫什么的都好这口,别给糟蹋了。”
齐山端着空盆,说:“嗯,我记着呢,晚上就放屋里,白天再拿出来。”
腊肠灌好,再没什么事儿,张玉梅就先回家去。
劈柴、做木工,一天很快就过去。太阳渐渐西沉,天边泛起红晕。
赵渔做好晚饭,就准备离开。
齐山叫住他,拿起菜刀走到屋檐下,揪住垂下的香肠割了两节,拿菜叶子包上。不算大,都只差不多手掌长。
但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肉,还是村里好些人都没尝过的做法。
赵渔愣愣地看着递到眼前的香肠,没敢接。
齐山抬了抬手,示意他拿着:“要过年了,叫孩子们吃点儿好的。”
在火塘屋里吃饭的谢知云也说:“帮着做了这么多,也尝尝好不好吃,今儿就不给赵哥加工钱了。”
赵渔拿着两节香肠,连连摇头:“不用,不用加,都是该做的。”
之前帮忙翻地、砍柴,当天都会多给两三个铜板,但可换不来两节香肠。
想到家里几个孩子的笑脸,他又是高兴又是感动,眼眶都有些红。
齐山皱皱眉,开口道:“快回去吧,别让大壮他们等急了。”
“哎!”赵渔抬起手抹把眼睛,朗声应了,这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