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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娘亲的墓不在村附近,而在饮马河的下游,一处幽静无人的小丘下。

  陈君迁将马拴在不远处,却没让沈京墨下马:昨天夜里她问过他,为何这些年从未带她去看过他娘亲,他安静了好久,说,这是娘的意思。

  阿满去世前叮嘱过他,将来娶了妻,不必带她来祭拜,毕竟她一没生养过人家姑娘,二没照顾过姑娘一天,没道理要姑娘跟着他走这么远的路,又是翻山又是过河,去为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上一炷香。

  “要尽孝,你们兄弟俩给我尽。”

  如今川柏不在了,他又一年多未归,这次回来,说什么也得来见娘一次。

  陈君迁走到小丘下,给坟茔添了添土,点燃香烛,摆上祭品,敬酒、叩首。

  沈京墨远远地看了一会儿,翻身下马走了过去。

  阿满的坟茔孤零零的,但陈君迁说,这是她为自己选好的地方,家里的列祖列宗太吵了,她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

  她的墓很干净,没有长一棵杂草。背后的小丘上有一棵树,开着粉色的花,谁也不知是何时种下,只是每年陈家父子来祭拜时,树上都会开满了花,花期足有数月之久。

  沈京墨静静伫立在墓前,依着阿满的要求,没有为她上香跪拜。

  她在附近采了些花留在了她的碑前。

  墓中的妇人救过她与母亲的命,但她却从未见过她,只能顺着陈君迁的一些话去猜想她的模样。

  她想,她一定是个很善良、很特别的人,也把陈君迁教得很好。

  祭拜结束,陈君迁站起身来,凝望着碑上的名字,无比郑重地向她保证:

  “下次回来,一定是儿衣锦还乡,来接您去上京了。”

  回村的路上,二人共乘一骑,沈京墨靠在陈君迁怀里,问他这次为何答应带她来。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陈君迁亲了亲她沾染着花香的发顶,抱紧了她:“我想让她老人家见见当年亲手救下的姑娘,也让她知道我娶了个多好的娘子。”

  沈京墨听完无声轻笑,回过头去,看向阿满的坟茔。

  微风吹拂,小丘上花海温柔地轻晃,像只挥别的手。

  *

  回到葡萄村,正在饮马河边挑水的村里人远远瞧见他两个,先是一愣,随后连水桶也不要了,欣喜地招呼正在洗衣洗菜的人们过来。

  “哎呀,小陈大人回来了!”

  “沈姐姐!”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陈君迁和沈京墨下了马,与他们一起往村中走。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稀罕的不得了,一路把夫妻两人送到了陈家院外。

  二人看着那比记忆里高出一截的院墙和崭新的、贴满了祈福红纸的院门,困惑地对视了一眼。

  身旁有人笑着解释:“南羌人进村以后,把好多屋子都毁了。后来小陈大人打跑了南羌人,大家回村一看,你家的院墙倒了。虽然不知道你们还回不回来住,但还是新盖了堵墙,屋里也收拾过。”

  两人听罢不禁满心感激,谢过村里众人后,牵马进院。

  院里被打扫得很干净,地上只有被风吹落的花叶,屋里更是一尘不染,许多家什都不曾动过位置,只是许久未开窗,有股淡淡的潮味儿。

  两人本打算回来看一眼就走,奈何村里人实在热情,得知他们回来了,一传十十传百,不停有人到家中来看望,送些饭菜瓜果。

  他俩忙着接待,一聊就聊到了晚上,只好在村里住上一晚,明天再走。

  天黑后,家里总算只剩下他们两人,沈京墨好不容易得了空,点上蜡烛,打开柜箱探进去翻找东西。

  陈君迁打了水进屋,正要招呼她去洗漱,就见她从柜箱里抱了个小匣子出来,神色紧张地将其打开检查。

  几声纸张翻动的声音响过,她松了口气,将匣子合上,一抬眼,刚巧对上他的视线。

  “什么东西那么重要。”他朝她走过去,也想看上一眼。

  本来他猜里面是他买给她的那些首饰一类的小物件,可匣子里空空荡荡,似乎只有几张纸。

  在他看清纸上的字之前,沈京墨“砰”地一把将匣子盖住,放进了他们来时背的小包袱里:“没什么。”

  她的反应有些夸张,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奇心:“那怎么还躲着我?”

  说完他便将手伸进了包袱中去,却并没有真的要拿匣子,只是想看她会作何反应。

  果不其然,沈京墨慌张地按住匣子,将他的手拔了出去,脸色莫名有些红,语气也显得慌张:“没让你看!”

  这下陈君迁更好奇了。

  匣子里放着几张纸,他似乎还瞟见了个信封。

  回想起来,她在村中住的那一年里,就只有一个人给她写过信。

  傅修远。

  可那封信是在她刚来之后不久寄来的,他那时不识字,不知道里面具体写了什么,但她看完后又是哭又是借酒消愁的,这样的信也值得她宝贝似的留着?

  陈君迁沉默了。

  沈京墨抬眼去瞧他的表情,小声道:“不想给你看。你也别偷偷翻,不然我要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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