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情痴
但其实是个顶虚伪量窄的人。
他甫一上位,头件事便是打压弟弟们。
二郎神游化外。
三郎、五郎莫名其妙暴毙。
四郎机灵会讨巧,活到今日。
六郎、七郎那时年岁小,才得以保全。
缨徽冷哼:“你这样正儿八经的都督府公子都来诉苦,要我这样的人可怎么活。”
李崇游挟了片竹叶在指尖把玩,宽慰:“我是知道的,大哥长了你二十岁,实在不相配。可说句不好听的话,你阿耶把你送来都督府,不就为了这个么。如今你行了笈礼,又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多少人眼热,若不是都知道你是要给都督做妾的,你以为你能安生到今日吗?”
这人惯会说话,虽是血淋淋的事实。
但到他嘴里,平白多了些温度。
缨徽素来戒心深重。
不敢跟他说太多。
嗟叹:“说起来,咱们都得靠着都督过活。”
“谁说不是呢。”
凛光一闪,李崇游手里的竹叶碎成两瓣。
缨徽觉得他有心事。
想起方才他在都督面前提起王家姑娘,随口问了句。
“她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世道。”
缨徽心里一咯噔,追问:“不好过在哪里?定州出事了吗?”
李崇游将要张嘴,复又摇摇头:“一些打打杀杀的,顶没意思,左右跟妹妹没关系,何必脏污耳朵。”
他道另有差事。
缨徽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去。
打从都督房里回来。
缨徽就摒退众人躺下。
白蕊和红珠只当她心里不痛快,也不去触霉头。
今晚七郎不来,这院里素日又无外客。
便早早落钥熄灯。
缨徽翻来覆去,想起些往事。
三岁那年走失。
阿耶对外说是叫乡绅收养。
其实不是。
她叫人牙子拐了。
卖去定州的花楼里。
花楼里给碗饭。
野猫儿似的养到八岁,才让她去楼里伺候姑娘。
记忆里她总是饿。
米粥陈菜都不够吃,更别说肉。
为了一口吃的。
要和同龄的姐妹打架,要拼命去讨好龟奴。
其实她八岁时已经很好看了。
大眼高鼻梁,侬艳的长相。
被老鸨视为奇货可居,早早让她跟着红姑娘学艺。
那姑娘花名沁玉,当时是魁首。
大约知道缨徽将来有一日会取代她,对她很没有好脸色。
呼来喝去,动辄打骂。
缨徽稀里糊涂过了两三年。
十岁那年,老鸨犯了事,花楼被查抄。
大小姑娘们都要被发卖,她被官差驱赶时撞上了一个小将军。
小将军顶多十八岁,一双凤眸明亮如星。
纳罕:“这么小,也是楼里的姑娘?”
差役恭敬回:“姑娘跟前的婢子,大一点也得干这行。”
小将军怔了怔,低头看去,正与缨徽目光相接。
缨徽第一回认真地看清了那双眼睛。
干净明亮的凤眸。
澄澈天幕在身后,竟也会黯然失色。
沉默须臾,小将军问:“多少钱,我买了。”
被小将军带回家。
缨徽才知道,他是定州刺史谢今的长子谢世渊。
她在谢家住了一年多。
他们全家都是好人。
谢今公务繁忙,不大着家。
谢夫人把缨徽当女儿养。
嫌她太瘦,终日燕窝参汤不断。
谢世渊还有个妹妹。
闺名燕燕,长缨徽三两岁。
缨徽唤她阿姐。
燕燕性子活泼,常偷偷带缨徽出去逛街。
偶尔谢世渊休沐,也领她们去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