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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元默手掩于长袖之下,他坐回窗边,薄唇微动:【不必,我想一个人呆着。】
封伋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众人惊慌失措,以为今日将血流成河了。下一刻,暴君拂袖而去,痛快得令人害怕,犹如暴风雪前的宁静。
……
三日,暴君未踏足皇后寝宫。
这是极为罕见的。出兵打仗除外,皇帝夜夜留宿。自从两人不欢而散,皇恩一朝冷落,柳云殿人心惶惶。
伊元默生活如常,枕边少了一座不定时的火炉,小小不习惯之外落个清净。他收起系统的能力,以人形生活在这个世界,很多新鲜感受是宿主脑海中时所没有的。
入夜,漆黑静谧,窗外呼呼风声明显。
“皇后娘娘,”蓝衣女官面色复杂,兴奋又为难,“陛下来了。”
伊元默放下茶杯,顺着她身后望去门口一片空荡荡。
年轻女官哭笑不得,指了指天上,“在屋顶。”
【不用管。】伊元默闭眼感知,封伋坐在屋脊上默默喝酒。只要不闹事,随他去。
蓝衣女官欲言又止:“娘娘,还在恼陛下?”
皇后矜贵清冷,不畏惧也不讨好暴君,体恤善待她们这些女官。头一回,“她”完全冷淡漠视一国之君。多少人天真认为暴君修生养性,不再嗜杀,怨恨又羡慕皇后独占君王恩宠。殊不知诅咒之子本性难改,皇后是拴住怪物脖颈的那根细细红绳。
人心易变,当陛下不再喜爱皇后,没有庇护的柳云殿恐怕迎来灭顶之灾……
“下雪了,天寒地冻,陛下只着单衣。”年轻女官抱住胳膊,讨好一笑,“恳请娘娘劝上一两句,陛下会听的。”
冬日第一场雪悄然降临,暗夜里微风无序流转,漫天点点梨花飞舞。
殿门前台阶下一群侍卫忐忑观望,高高屋檐之上湿滑冰冷。大内总管急得团团转,又没本事阻拦。月光幽静,封伋孤身大马金刀地坐着,沉浸在自己世界豪饮。兴致所至,暴君迎雪起身舞剑,挺拔影子潇洒又危险,看的下方的人提心吊胆。他眼神迷醉,忧郁而忿恨:“哼,一醉解千愁?骗子,全都杀了。”
伊元默笔直身形颀长,女官伸直胳膊才勉强遮住头顶的风雪:【不用。】他走在前头,纸伞留给女官。朱色斗篷将伊元默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面庞,他唇间轻呼一口白汽,【陛下,下来。】从不碰酒的人一口气喝几坛子,醉了样子蠢的逗人。
皇后不高的声量淹没在雪风中,暴君敏锐低头,灼灼红眸落在伊元默洁白如玉的下颌。
犹如展翅的黑鹰,封伋眨眼间飞到皇后面前,清冽酒香袭人。他抬手拂去伊元默墨发间雪粒,痴痴地笑,“皇后一个人呆够了没?”
“孤自己很没意思。”暴君像只大狗垂头丧气,真情流露。生来猖狂的怪物,第一次学会看人眼色。伊元默没开口,他不敢登门打扰。疯批闻名的暴君,何曾这般窝囊?
夜深了,伊元默深知醉鬼无法交流,惜字如金:【回吧。】
“好。”两根修长手指夹住斗篷边,暴君似一条醉醺醺的大尾巴,乖顺跟在伊元默身后。
旁人暗暗松了口气,皇后娘娘不施粉黛,漂亮得不可方物。不怪乎天子后宫仅有一人足矣,每日同食同寝似恩爱夫妇。难得皇后不恃宠而骄,也只有“她”驯服得了嗜血残暴的九五至尊。
宫殿内,粉衣宫女端着一碗汤药等候:“娘娘,药熬好了。”
四年前班师回朝,小皇后噩梦缠身,大病小病不断。宫中太医道是先天不足,战场上污浊之气加重心魄虚弱。
封伋请遍大颐内外名医方士,调养小皇后身体。寺庙德高望重的大师祈福念经,扫除王朝征战的怨鬼邪气。和尚忠告减少杀业,暴君大赦三十万战俘。比起伊元默自己,封伋更上心“她”的康健,容不得一点闪失。
封伋身体醉了,自认为头脑清醒,一字一句语气温柔,“皇后,喝药。”
暴君手持长剑,一个眼神杀伤力惊人。“啪啦——”粉衣宫女小腿发软,她往前一个趔趄,失手打翻了药碗。药汁泼出大半,女孩手背烫红,面色惨白快哭出来:“奴婢,奴婢再倒一碗。”
封伋慵懒蹙眉,看死人的眼神:“拖下去。”
带刀侍卫们立至粉衣宫女两侧,她哭着求到伊元默脚边,“陛下恕罪!娘娘救救我!”
【罪不至死。】伊元默扶起泪流满面的少女,态度强硬,【宫中侍女,由我处置。】
封伋故态复萌,恶狠狠嗤笑:“啊,你护着的人真多。”他求都求不到皇后一眼,可恨、可恶。暴君抽出长剑,指向宫女肩头,“太医说按时按量服药,皇后若有一点不适,孤要你五马分尸,柳云殿所有人同罪。”
“奴婢再也不敢了。”粉衣宫女吓坏,感到难逃死劫。
【封伋。】伊元默沉声阻止,将小宫女拉到身后,【你答应过,不在宫中随意杀人。】
直呼皇帝名姓,大逆不道。偏偏暴君红眼染上笑意,只要皇后不再无视他怎么都行。封伋故意神态倨傲,“胆小软弱,伺候不周,就该以死谢罪。怎么,皇后看不过眼?你大可杀了孤。”
强词夺理。伊元默深吸一口气,暴君要是宿主,早被人道毁灭了。
【行。】他抢过暴君手中剑直接丢出窗外,从容对宫女侍卫道,【你们出去,门关上。】
“没有剑,孤也能夺人性命。”皇后突然发作,封伋脸上带着纵容的笑意。他扭头看向侍卫们,嗓音犹如催命符,“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