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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时沈宴宁就坐在孟见清身边,端庄得仿佛一塑佛像,抿唇微笑看着席上众人。
孟见清夹了一道北方的特色菜,问她想不想尝尝。
她很明事理,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本分地当个透明人,于是摇了摇头。
他完全不在意孟见川的意有所指,将那块鲜嫩爽滑的鱼片放进她碗里,说:“尝尝看,和百月楼的有什么不一样?”
沈宴宁只好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说:“好。”
主位上的孟老爷子并未多言,喝了两口她带来的老黄酒,赞道她挑酒的眼光不错。
她看了眼孟见清,谦虚地低下头,说:“我不过就是投其所好而已。”
一顿饭结束,这个生日宴就算这么过去了。
沈宴宁进楼下客用卫生间时恰好听到有人在墙角耳语。
孟见川的夫人压低了声音问丈夫:“爸对见清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刚刚梓梓这么问,我都快要吓死了。”
孟见川说:“能有什么态度,他定下的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那今天把人请到家里来是怎么个意思?我看那姑娘还挺不错的,和见清也算是般配。”
“别尽想这些不可能的事。”孟见川一句话将妻子拉回现实,“现在不像当年了,很多事我们都身不由己。”
“唉,也是可惜了。”她继续说,“那既然不同意,干嘛非得把人叫进家里来,这不是摆明让人难堪。”
她当了半辈子老师,见不得好学生被人糟蹋,颇有些不认同孟老爷子的做法,头一个怪起丈夫,“你刚刚也是,当着这么多人让见清也下不来台。”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孟见川平白挨了顿骂,觉得委屈,“爸想让见清收收心,我不逼他一步能行吗?老爷子今天这步棋就是要让他们明白——”
“明白什么?”
停了半秒,他一字一顿说:“知,难,而,退。”
沈宴宁回到席上,发现孟见清不在,紧接着被老爷子喊去下棋。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他们不会让她一直做个透明人的。
沈宴宁跟着他进了书房,檀木茶几上放着一个棋盘。老爷子问她会不会下棋。
她说:“孟见清教过我一点,但不太精通。”
闻言,老爷子抬头看她,发出一声笑:“你倒是不避讳提起他。”
沈宴宁抚平裙摆,执起一颗黑子,淡然地说:“今晚我们俩都双入双出了,再避讳未免有些过于掩耳盗铃了。”
“是个聪明人。”老爷子一颗白子先行落下,“那让我看看他这个师傅教得水平如何。”
沈宴宁并不擅长下棋,哪怕跟着孟见清学过几次,也依然看不懂规则。谁是行家从棋盘上一眼就能看出。
一局棋下完,她输得毫无悬念。
孟老爷子口吻嘲弄,说:“孟见清这两年果然是沉溺酒色中了,连棋艺都下降不少。他的棋是我亲自教的,如今教出的徒弟就这种水平。”
沈宴宁怎么会听不出他在指桑骂槐,扫了眼风卷残云的棋局,一脸平静:“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是我道行太浅,怪不得他。”
孟长沛似乎是来了兴趣,突然轻笑了一声,“听见川说你打算去法国留学了?”
沈宴宁猛地一怔,犹然忆起答辩那天孟见川给她的祝词。
所以孟见川其实一开始就认出了她,这个认知让沈宴宁感到一股从脚底凉到心尖的寒气。
“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你要知道,你所求的这些东西早就已经明码标价好了。”
如果刚才她还能理直气壮地堵上一嘴,那么孟长沛接下来的话足以让她这一身傲骨彻底粉碎。
“我不否认你和孟见清在一起确实是有点感情,但你仔细想想你们之间就真的有这么纯粹吗?我看未必,你心里其实有一杆秤,秤的一边是孟见清,另一边则是没有孟见清,而你今天能来这里就已经表明了你的秤偏向哪一方,不是吗?”
沈宴宁想说不是,想要反驳,可喉咙像是被人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来。
孟长沛说得没错。她心中的这杆秤早在最初认识孟见清的时候就做出了选择,她的人生注定无法与他同行。
孟长沛看着这个年轻人,也觉得遗憾,只是有些话他还是不得不说。
他拍了拍沈宴宁的肩膀,语重心长:“孩子,你要清楚。孟见清这个人他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他的温柔是陷阱,冷漠亦是。
至于要在陷阱外还是陷阱内,选择权全然在她手里。
第45章
那个六月, 京城浸在漫长的梅雨季里,沈宴宁开始和这座城里的人一一告别。
盛夏来临之际,赵西和在一场最盛的雨幕里去了伦敦, 月底叶幸和梁宵一飞去了墨尔本, 对外宣称是度蜜月,就连陈澄也因为公司搬迁即将离开这座从小生活的城市。
她和所有人都做了告别,只有孟见清, 好像被她刻意遗忘掉了。
六月底, 沈宴宁开始着手准备留学的相关事宜, 打包好了宿舍四年的所有行李,顺便出了一波二手, 把原本塞得满满当当的寝室回归成最初的面貌,空荡的寝室一下子就变大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