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0

条。

  程豫瑾立即蜷起。棉被间,整个人像一尊被暴雨打湿的纸灯笼,苍青中衣下洇开大片暗红。

  “不好,有小产之象。”

  白傲月第一个慌了神,拿出锦帕伏在榻前,擦干他青筋暴起的额头渗出的冷汗。

  卫安一直守在帐外,此时也奔了进来。

  医官给他一通嘱咐,卫安便又急匆匆出去了。不多一会儿,便端了药来。

  看卫安的反应,倒像是这般情景时有发生似的。

  程豫瑾仰头,脖颈绷出脆弱的弧度,像是被驯服的猛兽向主人献出自己的弱点,可以被一刀毙命。手指死死绞住垂落的床单,仿佛那是能拽住腹中生命最后一丝热度的绳索。血珠顺着床单一滴一滴砸在土石上,像极了陶氏医馆里他亲手挂在檐下的那串石榴风铃,也是这样碎着猩红的光。

  “大将军,含住参片。”医官将汤匙抵上他唇缝,匙尖磕碰齿尖的声音让程豫瑾混沌的神智裂开一道缝隙——三日前,这双手还捧着安胎的汤药,此刻却像寒铁般冷硬。

  见他不配合,白傲月接过药来,道:“我来吧。”腕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指节浸着药香拂过他汗湿的额发。

  “怎么,凤君不肯?是不想留这个孩子了么?”

  她扬了扬药汤:“已经不烫了。”

  便是这一抬头,她才发现床头有一幅画,与这肃杀的军帐格格不入。

  那幅画,是点了朱砂的。容貌像极了她,但若说是姐姐,也无不可。

  自从程豫瑾也确认了孩子是他的之后,他的态度便急转直下,之前千辛万苦不肯让这个孩子小产,如今知道了倒像是无所谓一样,巴不得将这个孩子堕下来。

  从前他也认为是姐姐的吧。就算这个孩子是他的,也不能说明他与姐姐就从未有过。

  他的心还是向着姐姐的,她绝不可能让他去取西州。

  又一波剧痛碾过腰腹时,程豫瑾听见瓷器碎裂的脆响,满地狼藉中滚着几瓣尚未成型的芙蓉。

  白傲月将安胎药和滴血验亲的血水一同打破,芙蓉花此刻沾了猩红,倒像浸在朱砂里的残月。小医童慌慌张张去捡,被医官厉声喝住:“取冰片!金针!没看见大将军身下混着血块吗!”

  程豫瑾费力地抬起半身,灼热大手想要拉着她的手,白傲月却甩开了。

  大将军无奈回按冷硬肚腹,之前固宫太久,没那么容易小产的。

  “月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我年少时是思慕过凌月。”

  卫安一直垂首站在阴影里,听到这句话,眼睫轻颤。更遑论白傲月心中揪痛。

  终于承认了不是?

  “可少年慕少艾,又怎作得数?现在,你才是我的……妻……”

  程豫瑾瞳孔猛地收缩,沾血的指尖抠进褥子里,不妨猛地泄出一声呻|吟。

  医官纳罕,去检查他的腰后:“将军的剑压着胎位了。”

  饶是私帐,程豫瑾也丝毫不肯放松,白傲月瞧着,腰间那把佩剑只怕还沾着敌将的血。方才他的动作,正好让短剑顶住了胎腹。

  更漏声混着程豫瑾的呜咽在军帐里浮沉。银针扎进合谷穴时,程豫瑾突然笑起来,笑声惊飞了几只避雨的寒鸦:“留不住”

  他摸到白傲月温软的手背,引着她按在自己小腹,“就别留了……”

  白傲月的掌心触到一片湿冷,里面踢得她都手痛,此刻却像融化的雪人般一寸寸坍塌。

  “怎么可能留不住?”白傲月的眼神却像淬毒的银针,“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她招来医官:“不是还可以固宫吗?”

  医官跌跪在地:“陛下,若是强行固宫,只怕将来要难产呐。”

  难产?有她陪着便是了,湛凛生没有她陪才会难产,她在,程豫瑾必得生下这个孩子。

  医官擦了把汗,只好干巴地再次安慰:“大将军,再忍一忍。”医官按住他双膝,如今胎胞将破,倒要活生生剜出半条命去。

  可陛下要留这个孩子,他便只能再次强行固宫。

  主帐中,一夜灯火明亮。看着大痛后虚弱的男人,白傲月难得有一丝后悔。

  他还好吗……

  她小心翼翼服侍他汤药,像只猫儿一样团在她身侧,天色微亮才睡去。

  她睡着时,程豫瑾已经醒了。望着伏在他肩头的人,他这一整夜都在想,即使腹痛不得好眠,也在想:该怎么说,月儿你才能知道,你一直在验证一件错误的事。这个孩子还不足以证明我对你的爱,我的赤诚之心?

  他对自己有数,生产与作战并非不能两全,也早就做好了把孩子生在马背上的准备。也许这第一个孩子她不能陪伴,但平定了西州,以后他们还会有很多孩子,每一个都可以在宫中与她一起迎接。

  ***

  辰时起身,身旁已无人。

  白傲月今日便打算离开,裴筝正在拴马,问道:“陛下不等大将军来相送么?”

  “丞相姐姐难道看不出,豫瑾巴不得撵朕走么?”

  裴筝立起身子,拱手道:“陛下,怎的又唤我‘姐姐’了?君臣名分……”

&

上一页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