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
云乐确认了——就是白傲月。
哼,不要以为这样,他就轻易原谅了。
她迟到了,就是迟到了!
白傲月迈走到桌前,匾额早已备好。她微微皱眉,略作思索后,便提起笔,饱蘸浓墨。笔走龙蛇,在纸上挥毫写下“艺绝无双”四个大字。力透纸背,气势磅礴,竟不像出自闺阁女儿之手。
随后,仍旧由方才四角处的姑娘们将匾额沿楼梯抬下,即刻高悬于戏台的正上方。不仅如此,白傲月还命人将这四个字用金丝绣在一块巨大的绸缎上。等表演结束后,择期挂在戏园子门口。
戏迷们见过捧角儿的,没见过这么大手笔的。只当是随云乐又傍上了哪家金主,待白傲月从纱帘后走出来时,众人一时大惊失色。
百姓们虽未见过白傲月,却有不少人认识白凌月。只单看此人相貌,便猜个八九不离十。
有几人窃窃私语:“我见过先帝,现在这位,恐怕就是当今陛下了。”
“怎么可能,当今陛下还出来听戏?想听可以请戏班子入宫啊。”
“你不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你看最近陛下捧随云乐的架势,恐怕……”
“嘘,你可真大胆啊。”
白傲月倚着纱帘帘,素白绡纱掩去眼底朱砂,唯有指节上的玉扳指映着台上珠光。她将银丝缠枝酒壶倾了倾,酒液漫过青玉盏边沿。
戏台突然震颤。十六盏宫灯齐齐晃动,将满堂锦绣晃成支离破碎的光斑。随云乐踉跄扶住台中央的蟠龙柱,听见台下此起彼伏的惊叫。镶铜钉的军靴踏碎满地琼瑶,卫兵像黑潮般漫过朱漆门槛。
“宵禁时辰已到。”程豫瑾的银鳞甲在雪夜泛着冷光,声音却更加冰冷。“奉旨清查逆党,闲杂人等即刻退散。”
锣鼓戛然而止。台下的看客们惊恐不已,四散逃出。隔壁戏园子早没了声音。
程豫瑾一手按住剑柄,,目光却停留在二楼那抹素影上。
白傲月轻笑一声,酒盏磕在檀木案上发出脆响。她慢条斯理地放下纱帘,索性从楼梯上走下来,杏眸扫过程豫瑾紧绷的下颌:“程将军好大的威风,连朕听戏的雅兴都要搅了?”
台上,刚换罢戏服的随云乐无声往蟠龙柱上锤了一拳。他看见程豫瑾的喉结滚动,压低声音在白傲月耳边说了什么。
“月儿,你最好趁这会儿想好,该如何同我解释。”
白傲月撞上他的目光,他却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她最厌他这样,语气是在同她商量,其实是在下不可反抗的命令。
说完这一句,程豫瑾便先转过身去见随云乐。
戏台机关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闷响,莲花台开始缓缓下沉。随云乐由‘许仙’搀扶着走到白傲月面前,无人知晓他此刻下腹坠痛生猛,只当是入戏太深。他擦过汗了,妆容也看不出破绽。
若是程豫瑾不在,他定然要扑到台边跟白傲月说他顶过了多难受的一场戏。可还没来得及温声细语几句,这个程大将军就杵在这儿!
他偏不,不能叫程豫瑾瞧出他快怀不住了。
程豫瑾没用,才会小产,他可不会,若是小崽子们能顺利诞生,可就是白傲月的长子长女。
凤君?呵……
正室?又怎样……
随云乐又走近一步,抓住白傲月的披帛,仍旧用戏腔念白:“哟,法海来拆散有情人了。”
“放肆!”程豫瑾还未动作,林昭的剑鞘横劈过来。白傲月不知何时已站到二人中间,涂着丹蔻的指尖正抵着剑鞘暗纹。
“御前露刃,该当何罪!”白傲月指尖轻轻一推,剑鞘擦着林昭耳畔划过,削断一缕鸦青鬓发。
林昭惶恐,匆忙跪下:“陛下,属下莽撞,请陛下恕罪。”
程豫瑾示意他退到后面去,一干亲兵也都退开一段距离。那扮演‘许仙’的,也悄悄放开随云乐,退到后台去了。
整个戏园子中心,就剩他们三个人。
戏园子老板畏畏缩缩躲在柱子后面,随云乐一瞥,瞧见了,高声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将戏园子封了?大将军,你可吓到我的戏迷们了。不知我犯了何罪,要受如此惊吓”
白傲月也往他那边移了一步,哼笑道:“朕在此,谁敢?”
随云乐故意往前挺肚子:“大夫说了,如今胎象不稳,万不能担惊
受怕的。若是皇嗣出了什么事……”
他瞧了白傲月一眼,不必再明说。
白傲月心道,你哪里见过什么大夫,又哪里知道什么胎象不稳。学了几句戏词,就胡说八道。
程豫瑾利刃般的目光扫过随云乐的小腹,他只当陛下年纪轻,贪玩些,谁知竟木已成舟。
原来,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傲月已经找了别人的肚子,怀上了他不曾产下的孩子。
他第一次觉得,似乎她的事,不再是需要他亲历亲为。
从前凌月在的时候,什么事不是跟他有商有量。
程豫瑾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声音依旧带着寒雪的冰凉:“魅惑陛下,扰乱后宫。只这一条,足以封杀。”
白傲月的脸色微微一沉:“豫瑾,你身为凤君,本该恪守本分,如今却擅自带兵闯入戏园子,扰乱百姓,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