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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漂出暗河那日,白傲月将罗盘埋在乱石滩。赫连漠的剑在岸边刻下新月标记,突然听见马蹄声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最后的醉鱼草籽撒进篝火时,两人纵马冲进正在交战的边军与胡骑战场,燃烧的帐篷在身后连成隔断追兵的火墙。
当边军大纛出现在地平线时,白傲月突然勒住缰绳。赫连漠的剑已出鞘半寸,却发现她盯着自己染血的袖口——那里沾着的朱砂正与朝阳同辉。远处传来收兵的号角,将两人的剪影烙进边关第一百零八座烽燧的瞭望记录里,墨迹未干的竹简被塞进即将送往京城的密报匣。
腐臭的沼泽气泡在月光下炸裂,白傲月踩着赫连漠的肩头攀上歪脖子柳树。树冠藏着的铜铃铛早已锈死,但缠在枝杈间的渔网还带着新鲜的血腥气。赫连漠用剑鞘拨开浮萍,水下隐约可见沉没的囚车栅栏。
“戌时方向。”白傲月吐出含着的芦苇管,指间银针沾着沼泽瘴气凝成的水珠。三日前混入流民队伍时,他们就发现这片死水洼藏着蹊跷——每个饿死在沼泽边的流民,右手小指都被齐根切断。
赫连漠突然将火折子甩向东南,爆燃的磷火照亮半截露出淤泥的青铜鼎。鼎身上的饕餮纹正与他们在盐场发现的弩机纹路吻合。白傲月趁机将罗盘浸入鼎中积水,磁针吸起沉淀的朱砂碎屑,在北斗天枢方位颤动不止。
沼泽深处的木哨塔传来梆子声。两人伏在腐木下的瞬间,十二支毒弩箭钉入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赫连漠的剑尖挑起块淤泥甩向哨塔,惊起的水鸟群中,白傲月的骨笛吹出模仿夜枭的变调。
子时过半,他们摸到铸铁作坊的排污口。赫连漠用剑柄敲击生锈的铁栅,回声显示后方是条向上的暗道。白傲月却在排污渠边缘发现半枚脚印——官靴纹样,但沾着西夜国特有的红胶泥。
“连环扣。\”她扯下三根发丝系在栅栏,发丝在穿堂风中摆动的频率让赫连漠瞳孔骤缩。当第七只老鼠窜过暗道时,远处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整片沼泽的水位开始诡异下降。
铸铁炉的余温烤干了他们的衣摆。白傲月盯着模具里半成型的青铜弩机,突然将罗盘按在浇铸口。磁针被高温灼烧发出的尖啸声中,赫连漠的剑已劈开藏在风箱后的暗门。
地窖里堆放的竟不是铁料,而是上百个陶土瓮。白傲月用银簪挑开瓮口蜡封,浓烈的尸臭中浮着层金粉——每个瓮里都沉着具镀金的婴儿骸骨,天灵盖刻着残缺的星图。
“炼金术。”赫连漠剑尖挑起骸骨颈间的玉锁片,上面錾刻的日晷纹与罗盘背面如出一辙。白傲月突然打翻三个陶瓮,金粉在地面流淌出三垣二十八宿的图案。东南角的地砖在星图完成的瞬间下陷,露出向下的青铜阶梯。
第二层地宫弥漫着水银蒸气。白傲月将苦蒿汁涂在衣襟捂住口鼻,赫连漠的剑在墙壁上刮下厚厚的硫磺。壁画上的方士正在向鼎中投入朱砂,鼎下燃烧的竟是带星纹的黑色石块。
“荧惑守心。”白傲月摸着壁画上碎裂的星象,突然被赫连漠拽到身后。他软剑击飞的机关兽撞塌了半面墙,露出后面运转的青铜浑天仪。仪盘上镶嵌的宝石正对应他们这半年逃亡路线的重要节点。
当地宫开始震颤时,白傲月正将最后一瓮金粉倒入浑天仪凹槽。赫连漠劈开坠落的横梁,在墙塌的轰鸣声中看见仪盘投射的星图——光斑汇聚处竟是他们初遇的那片海上礁群。
逃亡的第一百三十七天,他们撬开珊瑚礁下的沉船货舱。白傲月的银针在咸水浸泡的箱体上刮下朱砂,赫连漠的剑鞘已撬开被藤壶覆盖的铜锁。腐烂的丝帛间躺着具戴青铜面具的尸骸,手中紧握的玉璋与他们在地宫发现的残片严丝合缝。
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泛着铁锈色。白傲月将罗盘绑在桅杆顶端,看着磁针在雷云中疯狂旋转。赫连漠突然割断所有缆绳,主帆轰然坠落时,追兵的炮舰正被浪头推向他们布下的暗礁区。
当燃烧的敌舰照亮夜空时,他们在底舱发现了青铜浇铸的海图。白傲月用海蛇血涂满图面,原本模糊的航线突然显现出荧光标记——每个标记点都对应着他们找到过朱砂的位置。
“潮汐要变了。”赫连漠抹去剑上的盐粒,发现剑身不知何时出现了与罗盘相同的星纹。白傲月将发烫的罗盘贴在他心口溃烂处,两人同时听见海底传来的铜钟声,仿佛某个沉睡的巨物正在苏醒。
青铜钟声震得耳膜渗血时,赫连漠的剑锋正切开缠住桅杆的章鱼触手。白傲月将罗盘浸入泛着荧光的海水,磁针吸附的磷砂在盘面聚成龟甲裂纹。当第十二道浪头砸向甲板时,他们同时看见海底升起的青铜柱林——每根柱顶都嵌着与浑天仪同源的水晶棱镜。
“坎位有缺口。”白傲月将银针插入赫连漠掌心血口,沾血的针尖在月光下指向前方漩涡。赫连漠斩断船舵,腐朽的龙骨在青铜柱间擦出蓝火。船体解体的瞬间,两人抓住缠满贝类的锁链,顺着青铜柱滑向海底祭坛。
水压让视线开始模糊时,白傲月咬破舌尖将血抹在罗盘背面。星纹亮起的刹那,堵在祭坛入口的巨石轰然移开,涌出的气泡裹着具戴金缕玉衣的尸骸。赫连漠的剑尖挑开玉衣领口,露出底下用朱砂刺青的星宿图——竟与白傲月后颈的胎记分毫不差。
祭坛穹顶的夜明珠突然次第亮起,照见壁上密密麻麻的铜制齿轮。白傲月按着
胎记位置转动罗盘,赫连漠的剑同时刺入地面七寸。当齿轮咬合的震动传遍全身时,他们脚下的石板开始下沉,露出灌满水银的环形密室。
密室中央的青铜树挂着三百六十枚玉铃铛,每片铃舌都刻着诸侯国名。白傲月扯下染血的衣带缠住最末端的空铃,赫连漠的剑已斩断东南角的青铜锁链。失衡的青铜树突然倾斜,玉铃相撞发出的音波震碎了顶壁的钟乳石群。
坠落的碎石中,白傲月看见壁画碎片上的星象图——荧惑星正停在心宿二的位置,与他们逃亡开始那夜的星象完全重合。赫连漠突然将她扑倒在青铜树基座后,三支弩箭钉入方才站立的位置,箭尾翎羽竟系着西夜国的狼牙。
“水位在涨。”白傲月摸着漫过脚踝的水银,发现青铜树根部渗出黑色油脂。赫连漠斩断青铜树主干时,整座密室突然翻转,将他们抛进湍急的暗流。白傲月最后的视线里,漂浮的玉铃正拼出“太一”两个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