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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令姜气得七窍生烟。

  弄来弄去成了她圈养他,始乱终弃后,她反过来赏他一笔补偿?

  他吸气,头痛得越发猛烈些。

  好,很好,都给他等着。

  ……

  之后回到东宫,陆令姜便一直独自喝闷酒。皇后要他入宫回话,他也没去。

  他不知怎样面对他那母后,之前夸下海口说白怀珠只是他在路边捡来的,随便玩玩而已,没多放在心上……如今这小玩意儿跑了,还反过来把他当男宠用,当真贻笑大方,他这太子白当了,二十多年也白活了,有什么脸面入宫回话。

  他从前一直可以轻轻松松操纵怀珠的人生,甚至她被诱着爱上他那会儿,他能精准操纵她的心。

  他以为这是自己的魅力,结果她只是迁就他,愿意让他操控而已。她稍微生点变数,他便落得个稀里哗啦惨败的结局。

  和她赌气,晾着她,以为她爱他会先低头,结果被气得喝闷酒的却是他。

  盛少暄提点道:“殿下,你有没有听进去?还借酒浇愁作甚,赶紧派兵吧。她带着个小儿,雪天路艰,应也走不远。”

  陆令姜眼珠蒙蒙,泛起锋利的亮光,似上心又似不上心:“不用。不忙。”

  盛少暄大为纳罕:“殿下,您这是打算放弃她,让她自生自灭了?”

  说来一个如此不受教的侍妾逃了,确实没必要多大惊小怪,只不过白怀珠生得比寻常人美貌许多。

  陆令姜却并不是那个意思。

  他随手执起桌上的信笺,打开,信中墨迹森森,是原本怀珠叫画娆送去给许信翎的密信。

  很不巧。被他截到了。

  信中详细道了一些远走高飞的细节,有了这封信,他不必大动干戈地广撒网。

  怀珠的身边,有个画娆。

  第一次逃跑时,画娆舍身相救,被打个半死,博那善良小观音的同情和信任。

  后来,画娆被发落去外面庄子,她们主仆分离,却愈加深了感情,心心相印。

  再后来,怀珠察觉被监视,将春和景明院一干刁钻的老奴,晚苏、荷香等人全发落了,却独独要求他调回画娆。

  他顺情做好人,答应了。

  此后,去哪儿都带着他最得力的眼线,细作,最忠心的手下画娆了。

  画娆三天一小禀,五天一.大禀,她烧毁他的婚书、去酒楼和她那来路不明的师父见面、和许信翎在白家曲径通幽……所有的一切,他全都知道。

  包括这次私逃的事。

  陆令姜叫人取来怀珠以前写过的一本诗集,临摹她的字迹,寄往许邸。

  又将信笺原本的内容烧了,火光灼人眼,映出他眸中阴森森厌憎的光。

  ·

  东方既白,大佛湖边罩着一层清寒的雪雾。西风中裹挟着些潮意,清晨的白沫点点从枝柯上坠下来,景色不似在人间。

  大佛湖毗邻承恩寺后山一带,因湖对岸立着一座掏山大佛的古迹而得名。远远望去巨大的石佛像已霉迹斑斑,却仍然隐约可见那默识心通,拈花微笑的模样。

  怀珠带着怀安来到湖边,远山传来袅袅敲钟声,岸边一块磐石上刻有“客尘所染心性本净”八个蜗星大篆,与湖名所含禅意一脉相承。

  姐弟在磐石前稍稍驻留了会儿,积雪反光,白得刺目。怀珠掏出挡光的绫遮上,模糊掉一部分视线,堪堪正常走路,路上一些细小的石子却看不到。

  怀安热心道:“阿姐,我扶着你。”

  小心翼翼地当怀珠的小拐棍。

  逃亡在外,姐弟俩相依为命。

  怀珠揉揉怀安脑袋,思量着一会儿得跟怀安说清楚,叫他先和许信翎走。

  她带怀安出来只是一时权宜之计,他小小年纪,还读着私塾,身上流淌着白家的血液,注定要回去过正常日子的。

  陆令姜现在虽青睐她的容色,却主要是一时图新鲜。她屡屡不受教,以他在朝中那种光风霁月的圣人品格,绝不会为了一介侍妾大动干戈地满城搜捕,至多让东宫卫兵或白家家丁找找看。

  实在找不着,他生气个几日,应也不会怎么,跟走失个丫鬟差不多。谁还能为一个丫鬟耿耿于怀?她又不曾偷走他什么重要朝政机密。

  陆令姜桃花运不断,有新人争先恐后地投怀送抱。她虽背负个白小观音的虚名,天下比白小观音美丽者却又多多了。

  只要顺利度过陆令姜生气的这几日,怀安便安全了。

  怀珠如此思量,心态稍稍轻松。周遭寂寥无人,大雪封山,鸟兽绝迹,当真跟诗书描绘的泼墨山水画一样,清绝美绝。

  遍地清寒中,唯见不远处一座琉璃碧瓦的六角亭四面挂有飘荡的帘幕。檐角上下垂的冰锥融化,滴答滴答地淌着雪水,些许暖光从中透出,显得极为温暖,好似浓酽的春意独独眷顾了那一处。

  亭中隐约伫着一个人,青緺色背影,长挑身材,风姿灵秀,颇有晋人遗风。

  这熟悉的身影令怀珠闪过一丝恍惚,她叫怀安先站在远处,嘴上半信半疑地试探着:“许信翎,是你吗?”

  轻呼三声,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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