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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忙着和翰林院的学政大人们给那些举子出考题,一整天都不会驾临重华宫了。

  怀珠坐在帐中揉拧自己的小腹,胃里翻江倒海,总感觉身体被种下了种子。药还未煎熟,一股强烈的酸腥味便隔窗从小厨房飘出来,钻进人的鼻窦。异常猛烈的气息,加重了做贼心虚的慌悸感。

  正欲更衣,她瞥见榻下地面躺着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被阳光泛出几分跳跃光晕。捡起来一看,是枚观音坠子。

  质地粗糙,观音雕刻模糊,掂起来很轻,是枚不起眼的地摊货,和重华宫满屋的奇珍异宝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偏偏,它出现在了此处。

  霎时浮现,平日里陆令姜把它衔在手中,当个宝儿似的时时把玩的情景。

  怀珠看清了那东西是哪来的后,刹那间呼吸收紧,心急火燎地叫道:“周嬷嬷,快停!藏起来,别熬了!”

  连喊三声,嗓音喑哑。贴身伺候的婢女柳枝见此,连忙小跑去禀告她娘。

  厨房内的周嬷嬷也是一头雾水,但见怀珠手里牢牢握着个观音坠子,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心里也突突发跳。

  出什么事了?

  但是已经迟了,还没来得及处理,便闻太监细声细气的“圣上驾到……”接着便传来那人橐橐轻快的靴声。

  “珠珠,坠子落你这里了,朕来取。”

  ·

  陆令姜快到太极殿,才恍然发觉腰带空空,那枚观音坠子不知何时跌落了。

  说起来,不过是十文钱的地摊货。但贵在那是她第一次给他买礼物,情意无价,他便一直视若珍宝地随身携带着。

  这一路他都乘肩舆,没有落在半路上的可能,想是清晨在重华宫和她亲昵时候弄掉了。随身的物件不见,他总觉得空落落的不舒服,好在时辰尚早,专程回重华宫取一趟。

  刘公公陪笑道:“陛下去而复返,娘娘怕是还没起,被弄醒了要怪罪呢。”

  陆令姜琢磨着,这话听在耳朵里,像她不管他如何,只要撑得起来朝政就行。

  但无论怎样,她来看他了。

  这是一个称得上奇迹般的进步,他从前都不敢奢想,现在竟变成了事实。

  “好。听你的。”

  怀珠也没话说了,坐在窗边翻看桌上零零散散的几册书卷,内容枯燥,都是大儒孔孟的圣人道理。

  雨色濛濛,天光泻下,她纤纤玉手翻看书页的样子很安静,和谐。

  陆令姜的视线落在怀珠身上,就这么静静看着她,唇角禁不住轻扬。

  今日她又穿了一件白裙,白之颜色似乎只有她穿来才这么漂亮,无形中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挪不开眼。

  白玉般的脸庞上透着红,抹了淡淡一层胭脂,她整个人如同墙壁画中的白衣观音走下凡尘,氤氲着月光,通透而冷静。单手懒洋洋地支颐,比往日少了分警惕,多了分自然随性。

  虽然她只在看书,并没看他。

  但他看她就够了。

  陆令姜滚了滚喉咙,强行压抑心中浮上来的那些绮念,“你的眼睛好些了吗?”

  提起眼睛,怀珠怔了怔,此行正为此事,“我都能看书了,自然好多了。药很管用,你一定花了不少心血。”

  陆令姜侧过头去:“莲生大师是当世名医,由他出手,定然药到病除。”

  怀珠见他还不肯承认,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故意道:“许信翎也给我送了几副药,比你送的更管用些。”

  他淡淡,“是吗。”

  声音好似波澜不惊。

  怀珠道:“我曾经许下心愿,谁治好我的眼睛便嫁给谁,可惜后来禁足期间又卖身给了您,无法实现自己的心愿了。”

  陆令姜十分不悦,“话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卖身给了我,我又不曾逼你……”

  本想大度一回,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但,她不喜欢他,他就任由她嫁给许信翎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忽然造访,原来是求他放她一个自由,成全她和许信翎。

  他忽然无比辛酸,肉.身上的疼痛比不过心里的万分之一,恨不得一死了之,从未活在这世上。

  她在意的那个人,终究还是许信翎。

  虽然他近来已竭力克制自己的欲念,不去白家骚扰她、惹她烦心,尽管他已十分小心翼翼,试探着和她交往。

  可一切都无济于事。

  她非要嫁别人,他又不能不放。

  陆令姜转而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其实我好羡慕许信翎好羡慕,他什么都不用开口,你便奔赴向他,而我求之不得。”

  怀珠缓缓抬头,见陆令姜的眼神说不上清白,想把她生吞活剥,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她心头一凛,知他想的是什么,不敢再开玩笑,假装低头看书。

  陆令姜也不在乎,当她是个哑巴,纯纯听自己倾诉就好,压抑多时的心里话一股脑吐出来,“除夕那夜,你那样和许信翎走了,搀着他抱住他,那样亲近,甜言蜜语,与我站在对立面。”

  “我真是难受,回去走后一宿没睡,大醉一场。从前确实不大擅饮酒,但醉得多了,就慢慢练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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