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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sp;恍惚之际,陆令姜眼前浮现前世怀珠上吊的情景,定然比这疼痛一百倍——但能为她赎罪,他甘之如饴。

  他被毒气攻心,身体实在撑不住,解药有催眠作用,放完了毒血后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陆令姜从睡梦中挣扎出来,毒气带来的副作用使他四肢百骸如被碾压过一半,寸寸快要碎掉。

  皮肤之上亦起了层斑斑点点的黑痕,让人联想起死人身上的尸斑。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陆令姜抬着手臂静静看了会儿,哑然失笑,好在没生在脸颊脖颈这等裸.露处,穿上衣衫后倒也看不出来。

  他想,日后不会要毁容吧?……这可不太妙。那白怀珠相当看脸的,前世多次坦言说她喜欢他,因为他的脸长得还行。

  晨光熹微,清露沾衣。

  蒸栗色的曙光映在门户之内,风和日丽,云消雪霁,冬日难得的晴好日子。

  陆令姜身着寝衣便迫不及待地去温室殿,见昨日滴在土壤上的毒血已被吸收,花盆的表面只有一层干涸黑红的血渣。

  然后,在朦胧的天光之下——

  白种子冒出一个小芽。

  他一下子笑出声来,状若癫狂,冰凉的手掌捂住手腕上的伤口,心头更舒坦得很,畅爽,自己这血流得值,真值。

  老天爷待他不薄。

  复明的良药又回来了。

  ·

  惚惚数日过去,平安无事。

  梧园之内冻结的小溪渐渐解冻,清晨偶尔听见一二鸟儿的啁啾声,雪中春信,寒冷的凛冬终于要走到尽头。

  冬末春初之际,长济寺将举办水陆道场,有高僧讲经授法,指点迷津。

  许多达官贵人和善男信女趁此捐香油钱,香雾缭绕,排场甚为壮大。

  怀珠秉承父志,自幼吃斋礼佛,如今家境虽拮据,对于这等盛会却乐于参与。

  何况她之前想去翰林院做翻译佛经的女掌故,因眼盲才暂时耽搁下来,更应对佛经典籍熟识才行。

  她本生得秀丽,又爱着雅洁白裙,前几日太子殿下那一跪,更将她的地位史无前例地提升。在百姓心目中,她如神圣不可侵犯的观音菩萨一般,命定的太子妃娘娘,引来争相膜拜。

  太子和太子妃虽然未婚,却隐隐有模范夫妻那味儿,鸳俦凤侣,宜室宜家。

  皇城女子个个效仿怀珠,以面覆白绫为美;而皇城的男人,却又以宠妻为本,畏妻为荣,一时竞相传出高官跪老婆的传闻,乃是效仿了太子殿下。

  怀珠身体欠安,久久幽居梧园之内,自然不知这些风言风语。

  她写了一封信给黄鸢,问黄鸢是否前往长济寺讲经会。方才撂下笔,下人禀告说许公子来了。

  怀珠愣了愣,开门迎客。

  许信翎甚久没露面了,此番也没大事,只来探望探望怀珠。

  前些天陆令姜当众跪在她门前一天一夜的事他听说了,甚为震惊,不可思议。

  “太子其人,我认识很久了,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许信翎唏嘘片刻,也不知说什么好。看着情敌如此努力,自己这几天却因怀珠的拒绝而意志消沉,自暴自弃,心里怪怪的。

  “事情解决了吧?”

  怀珠闻陆令姜三字,脑海不由自主浮现前世那些悲欢离合,微微失神,随即坚定下来:“嗯,解决了。我与他说明白,以后只做普通朋友。”

  但还不算两清,那日她给陆令姜送人参和银子,陆令姜没收。她尚欠一个人情,得想办法再送一次。

  许信翎半信半疑,太子努力了半天,不会甘心于一个只做朋友的结局。

  他欲言又止,想问怀珠现在还恨不恨陆令姜,又觉这两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实在难说,住口算了。

  曦芽上茶,怀珠欲给许信翎倒茶,却被滚烫的茶壶烫到,险些打翻。

  “小心!”

  许信翎连忙扶了把,见怀珠的瞳孔完全失焦,如起了一层雾似的,病入膏肓。

  她刚刚醒来本来惺忪,一下子睡意全无,双手交叉挡在胸膛之下。

  陆令姜捏捏她鲜嫩好看的面容,道:“那怕不怕?以后你的眉毛,只能我来画。”

  怀珠想了想,“你给我画的太重,不好看。”

  陆令姜不以为然,定然要试试。

  怀珠却连连推搡他的手臂,逼到最后,只得道出一句:“画眉是夫妻之间的事,殿下等……婚后再给我画

  怀珠捂着胸口,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可越焦急时刻,眼睛越看不清。即便看得清,她也不是一个体型剽悍男人的对手。

  情况危急,她想着西禅院虽幽静,却也有洒扫的和尚,便欲张口大声呼救。

  原来,从第四道垂花门到外界的距离,也仅有这么短短一炷香的路程。怀珠瞧着丫杈间隐隐发亮的蜘蛛网,呼吸着潮湿而清冽的空气,不由自主阖上了双目。

  乘马车往澄湖上去,路过热闹的青州街市绣门朱户,罗绮飘香,市肆繁盛,人稠密集,好一派人间烟火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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