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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烟灰循着热气往上飘起,最终又缓缓落下,归入尘土。
她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你还记得你未过门的大嫂是付家幺女吧?”
“当然记得,五月的婚期,”温竹君点了点头,心头一沉,若不是夫人提,她差点真把这事儿忘记了。
她知道夫人从不无的放矢,这时候说这话肯定别有用意,但脸上不敢表现任何异常,只轻声道:“我也记得付简是礼部右侍郎,前不久还得知,他还是文华殿学士,为太子授课,母亲,您,您……”
夫人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到底年轻,遇到事儿还是能看出稚嫩,她眼中露出一丝奇异的笑,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说。
她心里再一次感慨,为什么这孩子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但她最终也只是缓缓道:“竹儿,你看这银丝炭,烧起来烟尘小,不呛人,价格昂贵,富贵人家最喜,武安侯府也是用这个吧?”
不等温竹君说话,她接着道:“人不是在走上坡路,就是在走下坡路,我们今日得到的一切,享受的一切,哪怕是一块小小的炭,都是因为我们在努力地走上坡路,以后,我们还得好好走下去。”
似是而非的一席话,含义不少,带来的压迫感,仅次于那天在太子面前。
温竹君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不少信息,心头的震惊,不亚于得知霍云霄跟太子是旧相识。
夫人其实早就知道太子跟霍云霄的关系,是啊,怎么会不知道呢?当年霍云霄是被侯爷爹亲手送到龙虎将军面前的。
侯爷爹无意间的一句话,夫人早就摸清了一切,自己那日犹豫地提及霍云霄跟太子的关系,在夫人眼里,可能就是投诚,也可能是信任交付的第一步。
难怪,难怪那天夫人看她的眼神,会那么怪异。
所以,换了一个又一个也要攀上霍家,就是为了搭一条线攀上付家,付家答应亲事,可能也是因为霍云霄跟太子的关系。
因为,霍云霄是真的有用,有前途,他们都认为,他迟早是太子的人,甚至有朝一日会是近臣。
可怜霍云霄还以为,他跟太子的关系很隐秘,在玉京,哪有什么隐秘啊?
其实,要说这关系确实不紧密,可有可无而已,而且霍云霄本人跟付简压根不熟,工作也没有交集,但若是将来某一天,谁要是真的遇上了事儿,这一层不远不近的关系,就是保护网。
玉京所有人都这样做,夫人这样做,一点也不奇怪,谁不想长长久久的富贵?
温竹君这时候还有空瞎想,若夫人是男子,这朝堂会掀起怎样的风雨呢?
她看到夫人攥紧扶手的手指微微发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母亲这话,我有些不懂了。”
夫人将她的所有情绪打量在眼中,听她说不懂,不由勾起唇,缓缓笑了。
“竹儿,你父亲说,让我们绝不要参与到任何争斗中,其实,我们没有参与争斗,我们一样只忠心皇上,以前的,未来的,我们都会忠心,太子始终是嫡长,而我们,离真正的权利,还远着呢。”
温竹君听她诡辩,忍不住又咽起了口水,“母亲,真正的权利,您真的想触碰吗?”
夫人摇摇头,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竹儿,你怕我们承受不住命运的馈赠?但我并不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儿,如今太子已经稳坐东宫,我们削尖脑袋,也不过是想蹭一点皮毛,况且蹭的,也只是付家,就连付家,也触碰不到真正的权利,又会有什么危险呢?但温家到你哥哥这一代就要降爵,包括小果子,能分得的东西,会少很多,我们得有所作为才行,你是聪明人,肯定能懂我说的话。”
她对丈夫是没指望了,但儿子好在还算有出息。
温竹君听懂了,也能理解,她其实真的不想参与,但夫人也敢笃定她脱不开。
确实,夫人赢了。
她埋着头思量了好一会儿,才道:“母亲,您跟父亲说的都有道理,我都明白,但霍云霄并非我能掌控,他有他自己的思想,将来的事儿,我们谁都说不准。”
“无碍的,”夫人见她不再开口提问,表示了顺从,表情也恢复后,满意笑道:“其实,你不用特意做什么,好好
为云霄生个孩子,过好你们的日子,别走下坡路就行,毕竟,太子终有一日会登基,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这话意味深长,但意思也很清晰,那就是,她只想往上够一够,绝不会带着温家玩火。
温竹君相信夫人往日的为人跟她的聪慧,更敬佩她。
她也勉强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逼她跟霍云霄背着皇帝跟太子去干坏事,她就觉得还行,好歹夫人支持的是正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皇子,而且太子也确实很支棱,是个实打实的储君,只用耐心等待老皇帝嗝屁就行了。
走出安平侯府的时候,温竹君整个人都是木的,哪怕到了今天,夫人曾经落在她身上的余威仍在。
她觉得自己其实很聪明了,但遇到有些人精)子,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人的心眼子,怎么就能长成蜂窝煤呢?
以夫人的心机手段,在安平侯府,真真是屈才了,这么长的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谋划的呢?并且还一步步实施成功了。
唉,她真牛啊。
就这样的人,真的,干啥啥都行,尽管这个认知她早就承认了,但今天真是又刷新了一遍。
温竹君的脚步十分沉重,上马车的时候都有些磕绊,她甚至都有些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