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囚鹦鹉

/>   被搡出来那小姑娘也只有十六七岁,头发有点黄,手上有不少茧子。她睁大了一双眼睛,踉跄着站稳,立刻把头低下去。

  “我没偷!”

  “那你也送了!我见着了!”

  于缜往前走了两步,严厉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宫人:“抬头,你送了饼,是不是?”

  被叫乔双成的那宫人嗫嚅了一下,扑地跪下了:“您饶了我吧!……殿下她许久没吃东西,一直在拍门,我不敢不管她……我就给了一张饼,一张饼而已!”

  她身后有窃窃的笑,不知道是哪一个。刚刚推她出来那人和她有点龃龉,其他人就纯是看热闹。站在一边的嬷嬷在心里暗啐一口,不长眼神的东西!自己一条贱命,还顾得上别人了?

  她碎步过来,对着于缜笑了笑:“您别动怒,这是我管得不好,叫这么个晦气玩意来碍事,我这就叫人打发了她。”

  乔双成跪在地上抖着,捂住嘴不敢出声,于缜冷冷看一眼那嬷嬷,回头对着外面的侍卫:“奉六殿下的旨意,后面站着那几个渎职欺上,意图谋害皇女的,都拖出去处置了。”

  笑声戛然而止,侍卫鱼贯而入,拿住人塞了嘴要拖走的时候,他们才如梦初醒地尖叫起来。

  “我们都是按上面意思办事的,冤枉!”

  “上面?”于缜冷笑,“天家就是最大的上面,你们惹了六殿下,就该死。”

  站在一边的嬷嬷惊出一身冷汗,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还没开口,于缜的眼光就扫过来。

  “这个也处置了。”她说。

  “等等,住手!我是这宫里的管事!你是谁,谁给你的权力!”

  于缜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擦了擦可能被唾沫喷到的衣袖,一旁的侍卫立刻掰开那嬷嬷的嘴,她慢条斯理把帕子塞进去。

  “我是将践祚的六皇女殿下的女官,这就是殿下的旨意。”

  她把还在发愣的乔双成拉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土,在那嬷嬷目眦欲裂的眼神里把文书给了她。

  “好孩子,之后你就是这里的管事了。”

  “你们都给我记好,天家子,落到泥尘里也比你们的命重百倍千倍,苛待皇女,就是不敬整个皇室!以后谁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今天这些人就是下场!”

  在外面突兀响起来的悲鸣声中,怀抱着文书的新任乔管事还在浑身发抖,不知道自己今晚到底怎么死里逃生,又怎么交了好运。

  ……

  尖叫和血腥飘不到屋内。

  太医诊过脉,走报过后就到门外候着去了。屋里的宫人们小心翼翼地把朽了的床帐换掉,抱来柔软的被褥,好生安置上面还没醒来的五皇女。

  太医说她脾胃虚弱,饥饿太久,不能仓促吃太多东西,宫人们就忙不迭先煮了蜜米油,喂她吃了半碗。

  做这些事的时候,封赤练就站在他们身后看着,像是饶有兴趣看人玩耍一样。但他们知道这位准圣人一点也不像她看起来都那么人畜无害——

  她刚刚下令杀了这里的管事,还有四五个宫人。

  月光冷岑岑的,照在她半张脸上,肌肤像是玉一样白。这位面容柔美的小圣人眉眼弯弯,眉宇间却因为阴影而带了几分邪性的味道。

  没人敢盯着她的脸看,宫人们忙不迭地收拾完,又忙不迭地领了退下的旨,逃出屋去。

  屋里只剩下封赤练和床上的封辰钰了。

  封赤练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低头打量着床上人的脸。她父亲大概是个惊人的美人,这张脸即使因为饥饿而面无血色,嘴唇皲裂,也还能看到明艳的影子。

  这是一只在金笼里被饿得半死的鹦鹉,已经抓不住用来栖息的横木,只能蜷缩在笼底,把头埋进暗淡的羽毛中。

  在她的注视里,这只鹦鹉含糊地呜咽了一阵,睁开眼睛。那双杏眼空空地盯着房梁,她颤颤伸手在空中抓了两下,又困惑地放下。

  “我死了吗?”她问。

  “差一点,”封赤练说,“差一点没熬到天亮。”

  床上的皇女向着声音来的方向转过脸去:“是你?”

  “对呀,墙里的鬼,爬出来了。”

  封赤练笑嘻嘻地靠过去,封辰钰迷茫地对着说话声传来的地方,好像逐渐反应出了什么。

  “……陛下?”

  封赤练把手盖在她的额头上:“皇姊。”

  封辰钰微微颤了颤,想开口却没发出声音,不知道想谢罪还是想起来行礼。那只手往下盖住她眼睛,她就乖乖闭上嘴。

  “臣冒犯陛下……”

  “皇姊宽心养着吧,”她笑微微地说,“这之后,不会有怠慢的宫人了。”

  【我听到你求我救你,我就救了你。】

  两个声音微妙的不同,有些地方甚至轻微重叠在一起,封辰钰迷茫地分辨着,慢慢点头。

  “臣谢陛下……”

  “还不是陛下,”封赤练说,“还有点麻烦事。你说的那个我或许用得上的人,是谁?”

  她挪开手,床上的人睫羽微垂:“是教导臣的皇女师……许衡之。他受了牵连,臣也不知道他如今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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