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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的眼睛看了彤华半天,不认得她是谁。只是他生得实在可爱,偏头时便显得懵懂稚嫩。

  彤华看着这动作,于是微微笑了,屈膝俯下了身,唤他道:“雪衣?”

  简雪衣愣了愣,问道:“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彤华思忖了下要如何回答,简雪衣却又问道:“……你是……姨母吗?”

  他眼里那些天真的懵懂和闲适的自在褪去了,说这话时,流露出些瑟瑟的可怜。

  彤华维持着脸上的笑,眼睛里却不笑了,她问道:“你母亲提过我吗?”

  面前这孤零零的幼童从这句反问里听出了肯定的意思,扁了扁嘴,忽而便哭了起来。

  只是他哭得好不可怜,只见眼泪刷刷直流,却不见他哇哇出声,就是安静地掉着豆大的泪珠。

  他想起从前的那些晚上,阿娘哄他睡觉讲故事的时候,常会提到自己的妹妹。阿娘说她爱穿红裙子,生得很漂亮,只要一看到她,就能认得出来的漂亮。

  他擦着自己的眼泪,呜呜道:“你怎么才来呀?你怎么才来呀?”

  阿娘说过她会来的,她怎么才来呀?

  简雪衣什么都没说,但彤华却几乎什么都懂了。她对着他伸出了手,他毫不犹豫就扑过来拉住了她。

  她掌心湿漉漉的,但他抓住她的力气却是坚决的。

  彤华用另一只手,将他脸上那些残存的眼泪擦了擦,然后笑着拍了拍他的头顶:“走,我们找你母亲去。”

  今日简惑过寿,简雪衣心里并不想来,就趁没人注意他自己躲了出来,藏在这里面睡觉。好在大家知道简惑厌恶他,也不刻意来找他,正好让他安安稳稳地留在了这里。

  这是他难得的清闲和快乐,他其实并不是很想回去。

  但是彤华说了要去找母亲,于是他还是跟着彤华走了回去。

  小八当先开路,将这门前的守卫甩了进去,飞扑而入大吼一声,席间宾客立时被吓得起身惊呼不止。

  庆贺的喜乐之声骤止,彤华一身尊贵走进这繁闹之地,目光直直落在坐在最上主位的简惑身上。

  简惑已然飘飘然地半醉了,被小八这么一吼,才醒了三分,此时迷蒙着眼睛一看,望见了彤华,心里却是不可思议的,半晌没有动作。

  他坐的比彤华还要高。

  简子昭坐在简惑下首,手里捧着酒杯,眼里看着微醺,心里却万分清明。小八进来的当下,他就反应过来,冷静地放下酒杯起身。

  他面色波澜不惊,从高座之上走下,对彤华屈膝躬身,高声行礼道:“拜见尊主。”

  他这一声出来,众人才如梦初醒,纷纷起身行礼,叩拜在地。

  简惑动作慢了,下来时被衣摆绊了一下,还不待他滚下来,倾城已经一鞭子将他抽了下来。

  他顾不上伤口剧痛汩汩流血,迅速拜倒,向彤华见礼。

  彤华这才浮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垂眼看他道:“惑老过寿,怎么也不往中枢递张帖子?你是老臣了,我该来瞧瞧的。”

  她没说起,简惑哪敢起。这话听着客客气气的,字字都是嘲他不尊神主,虽然语气温和,但地上跪拜众宾客,无不是冷汗直流。

  简惑胆战心惊地回话,简子昭在一旁轻轻抬起眼睛,看向了站在彤华身边的简雪衣。

  小小的一个孩子,抓着彤华柔软的裙边,眼睛直直地瞪着简惑,许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又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知道这孩子不喜欢自己。

  今日带他来参宴,一时没看住,叫他跑了出去。他想着今日难得叫他松快些,打算过些时候再吩咐人出去找,谁知道彤华来了,先让他和彤华遇到。

  这一遇,还不知他对彤华说了什么。

  简子昭面上没有表情,只是看向简雪衣的眼神深沉。简雪衣到底是惧于从前种种,见他如此,便有些害怕地往彤华身后缩了缩。

  彤华眼光倏然扫向简子昭,但简子昭早已埋下头去,一派恭敬之色。

  她盯着简子昭那副样子,冷笑质问道:“我瞧着今日人齐,怎么不见表姐?”

  无人回答。

  简惑心里惴惴不安——她口中称“表姐”而非姓名,就是在昭示她的态度,也不知是否有人提前去准备,好歹将紫暮囫囵放出来?

  但见她走到这里都无人通报,只怕是外头早就被控制了罢?

  倾城上前一步,性情凛冽又张扬,一鞭抽在简惑身前,将地上那奢靡至极的玉砖直接崩碎。

  她厉声喝道:“尊主问话都敢不答?你截风简氏好大的脸面胆量,竟连中枢都不放在眼里了!”

  简惑埋首向侧后方看了一眼,简子昭低着头权当不见,一句话也不主动开口。简惑心中暗骂,只好赔笑道:“使官言重了……”

  倾城备足了嚣张的气势,尖锐地打断了简惑这话,讥笑道:“你们简氏的规矩真有意思。你既知我是使官,如何能不知尊主?你不答尊主问话,却先来答我一个使官的问话,岂不可笑?”

  简惑知道倾城难对付,心里暗暗叫苦,又不敢答,又不敢不答。

  倾城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又甩出一鞭。她鞭子有毒,可使伤口自愈和血液凝固的能力消失,莫说凡人,神仙妖魔无一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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