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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彤华推出离虚境的时候,他已经欺骗过她一次,而如今再次相见,他依旧还想要骗她。他如此傲慢而自大,用同一套冒充步孚尹的话术,想要接连欺骗玩弄她两回。
这世上是没有人可以玩弄玄妙的。
他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阿玄冷眼看着他,属于极乐境的庞大神力倏然而动,那种不受现世任何生命所控的力量瞬间来到了长暝的面前,立刻便要让他得到惩罚。
他不应该感觉到的。
也不可能作以防御。
但是他却仿佛有所感受地轻轻勾了勾右边的唇角,毫无遮掩地流露出一个近乎于讽刺和嘲弄的笑意,不屑地望着对面的阿玄。
而他的左眼却忽而微变,那目光在阿玄力量到来之前突然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流露出了极短一瞬的茫然,之后便消失不见,换作了讶然和怔忪。
一张脸,一半不屑,一半直白,它们扭曲地出现在同一张脸上,却又没有任何的诡异,仿佛本就同体般自然地融合在一起,甚至于几乎没有一个人发觉这一刻的异样。
但是阿玄的力量却突然停下了。那股力量停在他左眼之前毫分之距,没有再向前延伸一点。
长暝满意的笑容彻底过渡到了左脸,眼中那一瞬的干净也消弭无形,彻彻底底地变回了那位张扬的魔祖。他用那种深情至极又虚伪至极的口吻再次道:“听我的声音,你认不出来吗?”
阿玄冰冷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这一次她看清楚了。这身体里除了长暝,还藏着另一个被囚禁的灵魂,就囚在那只左眼之中。
真正的步孚尹被关禁在那只左眼中,毫无反抗之力,也不能得见天光。在刚才,长暝短暂地将他释放出来,让他为自己抵御所有的风险,又在确定她看清感受到之后,迅速将他关了回去。
只是,谁都无法察觉的极乐境的力量,他是如何感受的呢?
虽不知他是否仍有同谋,但他已经越线触碰了规则,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阿玄没打算这样放过他——他凭什么觉得他只要那么看她一眼,她就一定会放过他?
那股停留在长暝面前的力量忽而发作,带着不可破解也不可阻挡的势头袭向他的身体,长暝却仿佛有所感知一样,身体明明毫无动作,可是那股力量却立即被阻隔在他周身一分之外,再也不得逼近半点。
而阿玄还来不及思索这是为何,便突然觉得自己身体里那个应该称之为心脏的位置,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钝痛。
她一时不备,被激得微微含下腰背,修长的眉也跳了一跳。
玄沧就站在她的身边,当即便扶住了她。他面上有万分担忧之色,要去探她的气息和情况,却什么也探不出来,她果真没有说谎,她不是来自现世,属于她的一切都是此世间不可探究。
他顺着她抬起的目光看向对面,长暝悠然自得抬起一只手,停留在自己心口之前。他故意将动作摆在明面上,在身前收拢手指,隔空揉捏着自己的心脏。
随着他的动作,她的痛意也在跟着他加剧或者减弱。
他故意如此,谁还能看不明白?这所谓的新境神女,声势再骇人,也只不过是他手中任意拿捏。
玄沧眼底一暗,当即便要再次上前,却被阿玄那只手拉住。她冷眼看着对面,长暝笑着同她道:“还记得你是如何学会衔身咒的吗?在离虚境,是我先教给你的。”
是步孚尹先用了一遍,将衔身咒落在了彤华的身上,之后彤华才学会了这一招,在大荒又反制了步孚尹。
彤华可以控制步孚尹,只要步孚尹愿意,他也可以反制于她。但在他们相处的那么多年里,他从来没有对她用过衔身,就好像此咒不在他身连接,所以他无法使用一般。
而现在,限制过彤华的那道咒语,穿越了现世与极乐境的连接,还能作用在阿玄身上,可是它连接的对象,却不是步孚尹,而是长暝。
怎么会是长暝?怎么会是长暝!
他太得意了,他遥遥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的无能为力,也在嘲笑着她随意插手天地二界之间的战事,反倒让自己得了教训。
玄沧看着阿玄这张脸,半点容忍不得旁人欺她,当即要与长晔传音要求动手。长晔正思忖彤华与步孚尹、或者说是与长暝的关系,以决定接下来应当如何去做,待听到这话,还不及劝他冷静,又听到了另一道声音。
“不必动作。”
是阿玄的声音。
她轻易地闯入了两位二代神的密语传音,面上却没有丝毫变化,仍旧是微微躬身、仿佛仍旧为长暝所困的样子。
玄沧皱眉垂首望她,感到她握住他手臂的那只手微微一动,隐藏在下的手指落在他腕脉上,轻而快地压了两下。
这是他们从前暗自知会对方的伎俩。
这个动作惹得他浑身僵硬。
而下一刻,长暝却忽然脸色一变,手捂上心口,口中狠狠吐出一口鲜血来。他足下泛软,向后踉跄着倒下,被浮炎和薄恒立时上前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倒,可是呕血却没有停歇。
那是一具凡人的身体,那太脆弱了,根本不足以迎接任何变故的来临。长暝无法遏制自己吐血的动作,一样无法遏制的,是他体内力量的流逝。
方才被他轻易阻隔在外的力量,此刻在毫无阻力地大肆抽取他体内的力量,而他对此毫无办法,只能任凭其离他而去。
即便他如何想要恢复方才对阿玄的控制,都在此刻变得无用了。
他眼中之色忽而变得锋利而阴郁非常,蓦然抬首望向阿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