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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连明日是死是活都难知,我便告诫自己,顶多只看明朝,纵览全局执棋落子,是站在山顶上那些人的事。我们底下的平民百姓,在间隙中找到生路,已经是非常了不得之事。”
寒风在山沟呼啸,山巅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他们皆是天地间渺小的尘埃,消失在时光荏苒中。
宁毓承默默看了看明苑,缓缓往前走去。
风大,明苑也没再说话,拉起风帽遮挡住寒风,与宁毓承并肩走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这些天宁毓承都在,村民对他们没了以前的戒备与拘束,柴扉门开了,汪老六热情地跟宁毓承打着招呼,眼神却止不住往明苑身上瞄。
“宁宣抚使来了。外面冷,进来烤烤火。”
明苑大大方方任由他打量,宁毓承本想侧身挡住汪老六的眼神,见状没有动。
明苑经常去乡下,走街串巷,早已习惯了各种审视,猜忌的目光。她需要保护,并非站在她面前,事事代她出头。
宁毓承会选择,站在她与她一样的妇人娘子身后,
挡住她们身后的万丈深渊,举着火把,照亮她们脚下的路,让她们能勇敢向前,与满人一样,挺直胸膛向前走。
“这是府城来的明东家。”宁毓承介绍了明苑,再对汪老六道:“明东家这次来野猪沟,是为了做买卖。”
汪老六震惊不已,没想到年纪轻轻小娘子,居然是做买卖的东家,还与朝廷大官交好!
“请请请,明东家请进。”汪老六恭敬无比迎着他们进屋,热情无比端上家中的老竹椅,用衣袖擦了又擦,再请他们坐下。
明苑朝宁毓承笑,颔首施礼,眼睛眨了眨。宁毓承亦笑容坦然,回应着她的谢意。
汪老六喊了妻子严氏出来陪着明苑,取了熟橘叶茶出来,放进火塘上的瓦罐中煮。
明苑开门见山问道:“严嫂子,我未在村中见到桑树,野猪沟可是未曾养蚕?”
宁毓承在,严氏比较拘谨,她还未开口,汪老六九抢着答了:“好些年前种过,山沟的地少,在沟渠山坡边种几颗桑树,养不了几框蚕。野猪沟冷得早,只能养上一季春蚕。村中妇人手笨得很,蚕也养不好,经常一筐一筐死掉,最后渐渐都不养了。桑树吃肥,砍了种麻,多少能得些麻织布,否则,连衣衫都没得穿。”
明苑没有接话。依然问严氏:“严嫂子可会养蚕?”
严氏偷觑了眼汪老六,答道:“小时候在娘家时,帮着阿娘养过。嫁人后,野猪沟不养蚕,我也就没养过了。”
明苑附和道:“我小时候也帮阿娘养过蚕,养蚕辛苦,蚕娇贵得很,得要精心伺候,要是偷点懒,蚕不是拉肚子,就是没精神。好不容易养大,能结蚕茧了,依旧不能放心,指不定有些变成僵蚕,非但不吐丝,还变得腐烂,臭不可闻。”
严氏见明苑说起幼时熟悉的事,她不禁放松了许多,兴致勃勃说了起来:“当年阿娘养了许多蚕,从早到晚都在采桑叶,伺候蚕,辛苦虽辛苦,卖掉蚕茧之后,阿娘会买一包糖回来,她自己舍不得吃,都分给我们姐弟甜嘴。只后来阿娘去世得早,家中就大不如前了。”
说到这里,严氏神色变得暗淡,没有再做声。
严氏娘家养蚕,还能给他们买糖吃,家境应当不错。能嫁给野猪沟的汪老六,肯定又是一桩心酸事。
汪老六在旁边坐着,明苑自不会问,指着严氏身上穿的麻布衣问道:“严嫂子身上的衣衫,可是自己织的布?”
严氏低头,扯了扯葛麻衣衫,道:“家中穷,哪买得起布,都是自己种麻纺线织布做衣衫。”
“严嫂子的手艺真是好,布值得不错,均匀细密。”明苑真心夸赞道。
严氏高兴笑了起来,道:“村中的妇人都会纺线织布,村中只有两架织布机,我们轮流着用,要是织不好布,手笨拙,在村中可抬不起头来咧!”
明苑认真道:“严嫂子这手艺,就是在城中也数一数二。我不会织布,看阿娘织过。你们织布机放在何处,严嫂子可能带我去瞧瞧?”
“织布机都放在叶里正家,我领明东家去。”严氏热情地道。
明苑跟着站了起来,对宁毓承道:“织布的事,你们没甚兴趣,我跟严嫂子前去就是。我们妇人娘子说说私密话。”
宁毓承点头,笑着道:“我去草棚那边,等下再来叶里正家中寻你。”
离开汪老六家,大家分头去忙碌。宁毓承前去草棚,宁毓华正与夏贵儿一起,守在一窝出生不久的幼兔身边,低声说着话。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宁毓华回头看来,点头道:“小七来了。”
“怎样,情形如何了?”宁毓承问道。
“没了一只幼兔,比前些时日好多了。”宁毓华侧开身,让宁毓承看笼子中挤在一起的幼兔。
兔的气味重,为了保暖,草棚的洞都被堵上,里面气味更是难闻。
宁毓承看了一会就头晕目眩,亏得宁毓华竟呆得住。他到草棚外透气,宁毓华也跟了出来,呼吸了口清新的空气,舒展活动着酸麻的手脚、
“加了舂细的糠皮,豆皮之后,母兔吃得很欢快。只豆皮糠皮不多,人要拿来填肚皮,舍不得拿来养兔。”宁毓华说道。
平民百姓吃的粮食,大多是碎米,混着稻壳麦皮与稗子,的确没有多余的粮食拿来喂养灰兔。
宁毓承道:“野兔也并非有这些吃,主要还是吃草。大哥,我们可以试试苜蓿草。牛羊吃苜蓿草都能长得